"相面？"

短發(fā)女生脫口而出，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新奇。

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三張年輕的臉，疲憊旅途中的意外消遣總是誘人。

吳雅婷眸光微動。

收養(yǎng)李陽的老道士……這背景在記憶里清晰起來。

她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她研究的領域與古代民俗文化深度交織，對這類"術數"的存在，她持著審慎的開放態(tài)度，而非簡單的斥為虛妄。

"李陽，"

她的聲音帶著學術探討特有的平穩(wěn)，"依據呢？任何推斷都需要底層邏輯支撐。相術，也不例外。"

李陽的指尖在膝蓋上極輕地一頓。

這位吳老師，果然還是那個執(zhí)著的獅子座黃金圣斗士。

較真，會壞了他的節(jié)奏。

他嘴角牽起一個近乎無奈的弧度，右手隨意地在空中虛虛一擺："天機流轉，非口舌可盡言。"

目光旋即精準地落回圓臉女孩臉上，話鋒陡轉，"倒是這位同學……"他刻意停頓，眉峰微蹙，眼底沉淀下一抹不易察覺的凝重，仿佛真窺見了什么，

"你此行，只怕……"尾音懸在空中，如同拉滿的弓弦。

"只怕什么？"圓臉女孩身體下意識前傾，聲音繃緊了。旁邊兩個女孩也收起嬉笑，眼神里混合著催促與不安。吊人胃口，是江湖最樸素的法則。

李陽身體微微后仰，靠上椅背，雙手十指交叉，擺出一個防御又似乎帶著幾分疏離的姿態(tài)。

"三位誤會了。"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非我不愿言。家規(guī)森嚴：窺探命理，擾動天機，必承其咎。此乃因果之道。"

他目光掃過吳雅婷沉靜的臉，心底快速權衡。直接要錢？在老師眼皮底下，太跌份，也易露破綻。

最高明的術，是讓人心甘情愿奉上報酬，還覺得占了便宜。

他忽然短促地低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自嘲的意味。

"說實話，"他攤開手掌，指尖干凈卻帶著風霜的痕跡，"這套規(guī)矩，我也覺得坑爹得很。

算個命還要收錢，明擺著變著法兒……"

他搖了搖頭，仿佛在吐槽某個不近人情的老頑固祖宗，那份真實的"郁悶"感，恰到好處地卸下了女孩們最后的戒備。

"噗嗤！"短發(fā)女孩沒忍住笑出聲，"你家老祖宗是挺會做生意的！"氣氛瞬間松弛。

圓臉女孩卻笑不出來。

關心則亂。"高人，"她咬了咬下唇，果斷地拉開隨身小包的拉鏈，"規(guī)矩我懂！多少錢？你直說。"粉色的錢包里，一疊粉紅鈔票若隱若現。

李陽的視線在那抹粉色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快得如同錯覺。

他垂下眼瞼，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再抬眼時，已是波瀾不驚的平靜。

"談錢，就俗了。"他語氣淡然，帶著一種近乎刻意的清高，"若非要按那'坑爹'的老規(guī)矩來……"他指尖隨意地朝錢包方向一點，

"你隨意抽一張，不拘多少，五毛一塊，不過是個'緣法'的憑證，斷了那勞什子的因果便罷。"姿態(tài)擺得十足，卻精準地畫下了“付費”的底線。

"行！"圓臉女孩爽快應下。

指尖在鈔票間猶豫地滑動——給少了怕顯得輕視，給多了又肉疼。最終，一張簇新的五十元被抽了出來，帶著紙幣特有的脆響，遞到李陽面前。

李陽的呼吸幾不可察地屏住了一瞬。

五十！抵得上他在古玩街口干舌燥半天。

他動作依舊從容，伸出兩指，如同拈起一片羽毛般接過紙幣，指腹在光滑的票面上極快地一抹，確認無誤，手腕一翻，鈔票便隱入舊夾克的內袋。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一絲貪婪外泄，只有一種完成儀式的莊重感。

他的眼角余光掃過另外兩個女孩帶著好奇和一絲躍躍欲試的臉。穩(wěn)了。

"現在能說了吧？"圓臉女孩催促，身體繃得更緊。

李陽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臉上，變得深邃而專注，仿佛穿透皮相直視其下流轉的氣息。

"陰陽者，天地之道，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他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每一個字都清晰沉墜，如同敲擊在無形的磬上。

語速不疾不徐，吐出的卻是《內經》原句與自創(chuàng)術語的混合體，晦澀難懂，卻又隱隱自成邏輯。這正是他要的效果——先在認知的迷宮里繞上幾圈。

"你們二人，分隔兩地，其勢遠矣。'遠'生'急'。"他語速略緩，目光如探針般鎖定女孩的細微反應，

"'急'則生'變'。男屬乾陽，其性剛健，易趨極端；女屬坤陰，其性柔順，易失主見。此陰陽相隔，剛柔未濟之象……"他微微一頓，留下一個充滿暗示的空白，"便是癥結所在。"

圓臉女孩的眉頭緊緊鎖起，努力消化著這堆玄之又玄的詞匯，眼神里充滿了困惑的茫然："等等……這到底……什么問題??？"她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閨蜜，尋求支援。

車廂頂燈的光線在李陽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屬于獵人的光芒。

餌已下，網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