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吳玫柳和鐘空之間的事,沒那么簡單。
不像吳玫柳說的那么正大光明……否則,鏡子前她的笑容,不會露出那種詭異的情緒。
可是就算不完全是那樣又怎樣?
像吳玫柳這么有手段的女人,我敢隨便惹嗎?
我想了想,還是選擇相信她說的是真的吧。
這個世界啊,對與錯,有時候真的那么重要嗎?其實(shí)也不見得。
離開她所在的那棟辦公樓,我走到操場那邊,看見來來往往的學(xué)生,男孩女孩都在笑,臉上是輕松的模樣。
這才是我熟悉的生活節(jié)奏,干凈、陽光、充滿生氣。
遇到吳玫柳這事以后,我在江北大學(xué)足球場的觀眾席坐下,打算看看他們踢一會兒球,把心情整理好,再回店里上班。
像這樣安靜的獨(dú)處時光,我還真不常體驗(yàn)。
才坐下不久,一個搖搖晃晃走路的身影,朝我走了過來。
他嘴角歪著口水直流,雙手蜷在胸口,渾身還帶著一股刺鼻味兒。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傻子。
我不想理睬他,剛捂著鼻子準(zhǔn)備起身走人,那傻子卻開口:“諸葛先生,請留步?!?/p>
我嚇了一跳立刻轉(zhuǎn)身,清楚地聽到了這六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
語氣中氣十足,穩(wěn)重得很——一點(diǎn)都不像個瘋癲的人。
如果不是他在說話,還能是誰呢?周圍空無一人。
“諸葛先生,不如坐下來談?wù)??!鄙底舆肿煨α?,嘴巴都沒動,聲音卻直沖我的耳朵。
我有些發(fā)愣,想著還是趕緊溜了吧,結(jié)果那傻子接著說了句:“關(guān)于吳玫柳的事,咱們可以聊聊。”
一提到“吳玫柳”這三個字,我又停下了腳步,連忙坐回去問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鐘空。”傻子坐在地上,對我微微一笑。
我猛地怔住,鐘空?可他不是一周前就被撞死了嗎?
眼前這個人……
他看著我問:“你們搞陰事那一行的,聽說過‘鬼上身’沒有?”
這么一說,我也懂了。
師父早年跟我說過,像這種有點(diǎn)精神異常的人身體里靈魂是不穩(wěn)定的,最容易被游魂附體。
一些打人的狂徒,很可能是因?yàn)閻汗磉M(jìn)了身。
那眼前的這具傻子的身體里,住著的真的是鐘空?
“你剛才進(jìn)吳玫柳辦公室,她說的那一套話,我都站在門外聽見了?!鄙底拥吐暯忉尅?/p>
我又疑惑起來,那她所說的故事有問題嗎?
“也算對,也沒完全對?!辩娍諉栁疑砩嫌袥]有煙。
我趕忙摸出一支遞過去。
接過煙后,他輕輕點(diǎn)了火,深吸了一口,“不錯,我的爸媽確實(shí)死于海難,我確實(shí)也愛喝咸咖啡。但你知道是誰開車把我撞死的嗎?”
我愣了一下:“誰?”
他說出的那個名字讓我心頭猛震:“是吳玫柳?!?/p>
我不敢置信地質(zhì)問:他們不是一對戀人嗎?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鐘空慢慢抽著煙答道:“因?yàn)槲乙质??!?/p>
他又繼續(xù)說了下去,告訴我自從他們相戀后,只要自己稍微多看了一眼別人家的女孩,吳玫柳就不讓他好過。
她不僅控制金錢還私自在辦公室裝上了攝像頭監(jiān)視他的動向。
無論他出差去哪個地方,都要查他的手機(jī)定位、讓他打開攝像,只為確認(rèn)他身邊沒有其他女人出現(xiàn)。
“最絕的是有一回加班的時候,她在公司里叫了個陪酒女過來,故意讓我看她是怎么誘惑我的,目的只是為了測試我對她是否忠誠?!?/p>
我聽完忍不住搖頭:“吳玫柳怎么會控制欲那么強(qiáng)?”
“是啊,我們的愛情一開始看起來很純潔很美好,可是過程越來越黑暗?!辩娍照f,“我們之間滿是懷疑、嫉妒、占有和野心……我已經(jīng)受夠了,提出分手。但她那天晚上就直接開著車,沖了過來?!?/p>
我聽得頭皮發(fā)麻:“這是……心理病態(tài)嗎?”
“嗯,算是吧?!辩娍湛嘈σ幌拢捌鋵?shí)我學(xué)過心理學(xué),所以才決定結(jié)束這一切,只可惜還沒等我徹底離開她,當(dāng)晚就被她開車撞死在街頭了。”
“她撞了我的時候,并沒有逃跑,而是停下來,在我面前站了好幾分鐘,眼睜睜地看著我斷氣……她就是那樣的性格,溫柔之下藏著霸道脾氣——得不到的東西,她寧愿毀掉?!?/p>
他吐出一縷煙圈,“諸葛先生,吳玫柳是會一點(diǎn)偏門術(shù)數(shù)沒錯,但那只是表象。那法術(shù)是通過吃下我的手指和頭皮,然后把我的魂禁錮起來,使我一直無法逃脫。時間久了,我的靈魂就會徹底和她融在一起,我就成了她的一部分,她也變成了我。”
說著鐘空緩緩站起來:“不過現(xiàn)在不一樣了,你的阿難佛業(yè)環(huán)意外破了她的術(shù),讓我得以脫身……終于,我又自由了?!?/p>
我看他要走,趕緊喊了一句:“要不要報(bào)警?把吳玫柳的事情曝光出來!這女人不能一直這么為所欲為下去?!?/p>
他卻輕輕搖頭:“不必了……我和木子的感情開始也許是錯的,但現(xiàn)在,一切都可以放下了。雖然那個月后我們都變了,可我還是感激那個時期的彼此……因?yàn)樗o過我久違的快樂,不然也許我一生都會活在失去雙親的陰影里,寸步難行?!?/p>
他轉(zhuǎn)過身最后對我笑了笑:
“是時候離開了,謝謝你今天聽完這段故事。你就當(dāng)是個傻子講的笑話罷——再見了,諸葛先生?!闭f完這話,傻子又恢復(fù)了那種呆呆的模樣,沖著我直笑,口水都流下來一大截。
我和傻子打了個招呼,就離開足球場,朝店里走去。
說起這件事呢,鐘空都不建議我去報(bào)警,那我也就沒必要再多事了。
但這對情侶,從甜蜜開始,卻因?yàn)椤靶睦砑膊 甭涞脗€悲劇結(jié)局——說真的,這心理問題真像是大城市里讓人害怕的病?。?/p>
自從那天以后,我再也沒見過吳玫柳。不過后來聽屈供六說過一次。
他說吳玫柳整個人已經(jīng)徹底失控了。
她不是大哭大鬧,就是瘋狂地抓墻,有時候就坐在地上嘟囔一些類似“成佛念經(jīng)、有情皆苦”之類的句子。
“立地長情路,唯見佛誦經(jīng)?!?/p>
我想,這些話八成是阿難佛業(yè)環(huán)里的那個圖騰紋身教她的。
阿難佛業(yè)環(huán)原本象征忠貞的愛情,可吳玫柳的感情壓根談不上純粹。這種紋在身上太久,反而壞事多過好事。
也算這是我遇到為數(shù)不多的那種陽間圖案帶來陰間效果的刺青生意了。
……
那天下午,我和吳玫柳告了別,和鐘空告了別,也跟那個傻子說了再見,重新回到店里。
進(jìn)了店,我心里還在為吳玫柳和鐘空這事感慨。
但手頭活太多,我沒空替別人多惋惜。沒過多久就有新客人進(jìn)門,來找我做刺青。
我一忙就是整整一下午。眼看快關(guān)門了,進(jìn)來了一位看起來挺特別的女人。
這位客人是個女子。
她穿著黑色修身的衣服,上半身穿得緊緊的,胸前凹陷得很深。
她的臉被頭發(fā)擋住了半邊。
“你好……你說你這地方叫陰陽繡,繡陰陽,通生死富貴出入平安?陰陽繡真這么厲害嗎?”那女人開口問我。
我回了一句:“你是有什么需要,來這邊做個‘陰陽刺’?”
她說:“我總看到莫名其妙的東西……之前你這做過紋身,看到你發(fā)在微信上的廣告,就特意過來了。”
“哈?你還在我這兒做過紋身???”我把她上下打量了好幾眼,卻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但不對呀,就算我做的客人再多,像她這樣有點(diǎn)特色的,不可能完全記不住。
就算記不住她的模樣,她這樣的身材也應(yīng)該讓我印象很深才對?
那女的直接拉起了衣袖,露出手臂上一副舊紋身。
圖案是一個陰陽環(huán),結(jié)合太極元素勾畫出來的圖案。
看到這個我立馬明白了。
甚至也想起了當(dāng)時的情況。
當(dāng)年那位女士是個籃球迷,尤其癡迷一個球員叫麥克格雷迪。麥迪左手的胳膊上有圈狀紋身,她為了紀(jì)念他退役,也想照著紋一個。
那時我就勸她:“你這皮膚太白,臂膀太瘦,西式的金屬圈紋身看著太兇狠。”
我還給她出了一稿陰陽輪設(shè)計(jì)圖,請問是否考慮替換掉。
她看完就喜歡上了,當(dāng)即決定換成了“陰陽環(huán)”。
那次收了一千塊,我記得很清楚,不管是金額還是那圖案都很難忘。
但兩年前,這女人胸還沒現(xiàn)在這么大,該不會這兩年出了什么特殊發(fā)育的事?
搖了搖頭,趕走這些奇怪想法后,我坐下來問她:“噢……對,我記起來了,最近你老看到怪怪的畫面?”
“沒錯!”她回答。
她說自己總能看見一團(tuán)火盆出現(xiàn),就像現(xiàn)在,在她眼前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邊說著還指著我的刺青床臺面:那里好像有個精致的小銅盆,盆里燃起一團(tuán)火光。
我說:“如果你能看見火焰幻象,那其實(shí)是種幸運(yùn)呢。說明啥都能興旺發(fā)達(dá)啊!”
她說不,“對別人也許是好運(yùn),可對我來說只有霉運(yùn)。就是因?yàn)榻?jīng)??吹玫交鹩白?,我都快丟了飯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