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不能放棄!”
“我要做一個健康的人!”
“若這點疼痛尚且不能堅持的話,又何談修持金丹大道?”
“……”
清冷的月光照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
一個宛若是蛆蟲一樣的身體,艱難的在寬敞無人的街道上,垂死般的往前爬行著。
他依稀能看得出來原本嶄新的精美華服,早就已經(jīng)在因為爬行的時間太久,而被磨破。
更為叫人觸目驚心的,莫過于那些破口處,暗紅的血跡,混雜著模糊的血肉。
叫人無法想象,這人究竟已經(jīng)在無人的街道上,爬行了多久的時間。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杵著梨木雕花拐杖,在夕陽下作別父兄,一路走來的鄧平安。
方才穿過不到一兩條街道后,他便已經(jīng)虛脫的無法站立,只能扶墻而行。
到了最后,渾身怪異疼痛越發(fā)劇烈,遍體襲來。
讓他有種如墜油鍋的感覺。
兩眼一黑之下,竟然連扶墻而行都無法做到。
便是如此。
他也依舊不曾放棄。
無法扶墻而行,他便艱難的爬行。
一寸兩寸……一尺二尺……最后艱難的匯成一丈兩丈的距離。
就算是他自幼病痛折磨,卻也知曉積土成山,千里之行、始于跬步的道理。
強忍著劇痛,竭力前行。
于是,正常人不過是半個時辰,就能走完的距離。
他從日落時分,一直持續(xù)到了三更天,也尚未爬完。
大開的城門四下無人。
眼神中生命之光都已經(jīng)黯淡了下去的鄧平安,就在這么一瞬間,雙眼中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炙熱了起來。
“若是這些苦,我都堅持不下的話,又何談問道金丹?”
最后一個念頭支撐下,鄧平安額頭上青筋如同要炸裂一般,雙目血紅,抬起早就已經(jīng)因為長時間艱難爬行而磨的血肉模糊的胳膊。
一寸……一寸……又一寸!
清冷的月光中天,一道絕世獨立的背影腳踏長劍,長發(fā)披散,說不出的瀟灑飄然。
月光臨體。
宛若月夜飛仙降臨凡塵。
道人漠然地嘆了一口氣:“向道之心如此堅固……便是貧道自問,也不敢說能有你這般毅力堅持下來。
真不知道該說你是怕死呢?
還是當真有問鼎大道之資?”
“可常言說得好,古之成大事,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志也!”
“或許,你便是這樣的人吧?!?/p>
道人嘆息了幾聲,直到那驅(qū)蟲蠕動似的虛弱身體,一寸一寸地爬出城門后。
他方才臨空一指落下。
清冷的月光如潮,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肉眼不可見的神奇力量憑空而動。
如同凝固光芒般的靈力躍動而出,臨空而顯化。
足有一十二根,約莫拇指粗細,長不過丈許。
如靈蛇躍動,凌空飛舞,驅(qū)散黑暗、奇幻異常。
這是靈氣肉眼可見,化為靈力。
這是道人以自己的神通凝練而成。
此一刻的平城之外,伴隨著靈光顯化而出的十二根靈氣憑空生出,空氣中也冒出一股濃郁的清香味道。
道人見此情形,似乎頗為滿意,隨后再度凌空一指,口中清叱一聲:
“去!”
一瞬間。
十二條如靈蛇般的靈力,瞬間騰舞飛躍,撲向鄧平安蜷縮的身體。
并且在接觸到其身體的瞬間,直接沒入其中。
意識都已經(jīng)混沌了的鄧平安,猛然感到周身各處再度傳來一股撕毀身體般的灼痛感。
驟然眼前一黑,徹底昏死了過去。
“平安醒來!平安醒來!”
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
鄧平安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呼喚自己。
他想要睜開眼睛,卻感覺眼皮沉重如山。
耳邊似乎也有似有似無、似近似遠、似一人又似百人、千人、萬人的奇怪誦經(jīng)聲回蕩。
有那么一瞬,他感覺自己的頭似乎都要炸裂。
可又有那么一瞬,他感覺自己沉溺于著聲潮中,無法自拔。
仿若自己便是其中一人,又仿若百人千人萬人的聲音,都是自己一人所發(fā)。
“人有輪回千百世,滾滾紅塵蒙道心。平安還不醒來嗎?”
如天音滾雷般的聲音,突兀的出現(xiàn),壓下了所有的聲音后。
鄧平安猛然睜開了眼睛。
強烈的刺眼光芒灼得他立刻又閉上了雙眼,雙手捂住眼睛,用力的揉了幾下后,方才瞇著眼適應(yīng)了周圍的光線。
道人盤膝坐在一邊上被山風吹的很干凈的大青石上。
鄧平安看到一個需要數(shù)人合抱的大松樹,仰面看去,青天如洗,一派大好的晴朗天氣。
和煦的山風吹在身上、臉上,發(fā)絲也輕輕擺動著,讓他整個人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
周身各處那些與生俱來的奇怪痛疼,此一刻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鄧平安驚喜的坐起身來,感受著自己這一副健康的身體。
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磨破了帶著干涸血跡的衣服,卻難忍心中的狂喜。
更讓他驚訝的是,自己明明在街道上爬行了很長時間,手腳都磨破了,此刻卻不見半點傷痕。
若非是破衣服上觸目驚心的干涸血跡猶在,他都要以為這一切是個夢了。
鄧平安欣喜若狂的像是剛會走路的小孩兒一樣,繞著粗大的青松,興奮地先走后跑好幾圈。
“我已經(jīng)為你打通氣海,你算是半個修仙世界之人,周身病痛,自然消失不見了?!?/p>
聽到道人的話,鄧平安這才耐住內(nèi)心的激動。
雖然不知這所謂的打通氣海,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半個修仙世界之人,鄧平安卻還是聽的清清楚楚的。
他急忙向著盤膝坐在一邊上,面露和煦微笑的道人拱手一拜:
“多謝道長大恩大德,如蒙不棄,平安愿拜道長為師尊!”
面如冠玉的道人看著拱手下拜的鄧平安,只是淡淡一笑:
“你我雖然有緣,但我卻不能做你的師尊。”
鄧平安聞言,面色微微發(fā)白,眼中浮現(xiàn)一抹思索之色:
“可是平安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還請道長指出,平安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哈哈哈……”
道人忍不住大笑,神態(tài)頗為瀟灑:
“非是如此,我之宗門,乃太玄古劍門。
我可以領(lǐng)你前往入門,但我確實是不能收徒的?!?/p>
鄧平安聞言,這才道:“尚未請教道長尊諱?”
“太玄古劍門,筑基修士李存道?!?/p>
鄧平安又拱手一拜見禮。
李存道微微頷首,示意鄧平安坐下:
“修道之路,對于你來說,雖然時間緊迫,但是有些事情,我卻不能不與你細說?!?/p>
“還請道長賜教,平安一定謹遵教誨?!?/p>
李存道微微頷首,隨后說道:
“你求大道一線生機,雖然時間緊迫,但是在修道之前,關(guān)于修仙世界是什么樣的,我卻不得不與你細說清楚?!?/p>
鄧平安聞言一愣:“修仙世界是什么樣的?
難道與我們常人生活的世界不同么?”
“你認為可能相同嗎?”
李存道眼睛一瞇,言語之中,隱約含有另外一層深意在其中。
鄧平安面上浮現(xiàn)一絲錯愕之色,可還不等他說話。
李存道便面色嚴肅的說道:
“修仙世界,力量為尊,誰的修為高,誰的力量強,誰就是主宰!”
鄧平安一愣,滿目疑惑:“不應(yīng)該是以道德為準繩,律法為依據(jù)的嗎?怎么可以誰的拳頭大,誰就說了算?”
“道德?律法?”
李存道如清風般和煦的面孔上,浮現(xiàn)一抹不屑的嘲諷:
“那只是凡俗世界如此罷了,修仙世界冷酷無情,又怎會如此呢?
正道門派或許還好點,如果是魔道門派的屬地之中。
那些魔道之人為了修煉強大的法器,需要活人祭祀,往往會將一座城池十多萬人口殺光血祭?!?/p>
“屠城?”
鄧平安面色發(fā)白,嘴唇也輕微有些顫抖:“這在凡俗世界,可是十惡不赦之事??!”
李存道面色平靜:“但是,在修煉世界中,卻非常常見?!?/p>
“屠城都非常常見?”鄧平安雙目流露出驚恐之色:“難道就沒有人管嗎?”
“管?”李存道面上帶著幾分古怪的笑容:“實力強大的魔道高手,一念屠滅一國的事情都發(fā)生過不少,誰敢去管?”
鄧平安渾身汗流浹背:“那……那正道呢?不是還有正道宗門?”
“正道宗門之中,就算是有那些隱世不出的太上長老,能夠與魔道巨擘抗衡一二。
可是,誰又會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凡人,去和一個極度危險,修為甚至遠超自己的人以命相搏?”
“就為了一個所謂的正義?平安,你覺得可能嗎?”
“這……”鄧平安想想也是:“不可能,就像是我家中富有,但是也不會將家中錢財,無償送給那些窮人去一樣的道理?!?/p>
“嗯,很好!”李存道臉上露出欣慰笑容:“你能舉一反三,足可見你悟性極佳。
修煉世界的殘酷,并非是我三言兩語能夠給你說清楚的。
但你需要銘記于心的,莫過于大多數(shù)的修仙者,不管是魔道之人,又或者是正道之人,都將凡人視為草芥?!?/p>
鄧平安面色微變:“李師,莫不成,也有正道之人,暗中血祭凡人修道的么?”
“有?!?/p>
李存道的回答非??隙ā?/p>
看著面前呆住的鄧平安,李存道淡淡一笑:“你方才接觸修仙世界,心中自然就會存了所謂的正邪之念。
時間久了,你就會發(fā)現(xiàn),所謂的正邪之分,其實本來就很虛幻。”
“正道宗門之中,為求異寶,好友反目相殺、師徒互下殺手、門派師兄弟陰謀暗算之事,也時常上演?!?/p>
鄧平安聞得此言,目中又全然是駭然之色。
見此情形,李存道含笑著道:“我先帶你回宗門去吧,也順帶著在路上,為你介紹一些修仙界的常識。
等你到了宗門中以后,你就大致能對修仙世界有一個自我認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