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吳婷出門去往廠里,準備領(lǐng)最后一次的工資。
廠子很小,張中亮連專門的辦公室都沒有,只在空地上放了張辦公桌。
其他工友都領(lǐng)完工資離開了,她是最后一個到的。
張中亮唉聲嘆氣的,把三百五十塊遞給吳婷,順便問道:“你表哥那邊什么情況了,他怎么說的?”
“沒什么情況啊?!?/p>
吳婷隨口說道:“他好像已經(jīng)在跟其他人洽談了,就說了句你這兒盤子還是太小,就算做起來了,也得不到家里的認可,然后還跟我說了句抱歉……估計覺得沒給我這個面子,有點不好意思吧?!?/p>
演技挺不錯的。
如果換成周心怡過來,分分鐘就得露餡。
張中亮一下子就亂了陣腳。
昨晚他完全失眠了,一邊覺得抓住了救命稻草,一邊覺得不踏實,怕被坑。
現(xiàn)在聽吳婷這么說,直接心慌意亂,“別、別啊,小吳,我平時對你還可以吧,你再幫我說說,我多給你一百塊工資?!?/p>
說罷,又拿了一百塊給她。
吳婷收下錢,開始以退為進:“我覺得還是算了吧,我表哥跟家里鬧矛盾太嚴重,不能馬上給你錢,你一天天擔(dān)驚受怕的,值得嗎?!?/p>
“你這話就不對了,矛盾再嚴重,那也是一家人,真能不管他嗎,而且白紙黑字簽了合同,指定了日期,還能賴賬不成,到時候法律會保護我的?!?/p>
張中亮連珠帶炮:“幫幫你張叔成不,反正你表哥家里有錢,萬一虧了,也沒什么大礙,我就不一樣了,我家里……”
嘰里呱啦的。
吳婷愣是聽了十幾分鐘的廢話,最終不情愿的點點頭,“那我再試試吧,你等我消息。”
離開廠子的時候,吳婷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同時又覺得很奇怪。
小弟一直以來跟個愣頭青一樣,怎么突然腦子那么靈光了。
明明身上一分錢都沒有,現(xiàn)在整的,不立馬交錢,還讓人家求著他接盤廠子……
真的長大啦?
吳婷撓了撓頭。
午間。
張中亮在餐館里點了十來個菜,恭恭敬敬的,把陳長青請了過來。
張中亮在心里感謝了吳婷百八十遍,然后諂媚笑道:“陳總,先跟你說聲抱歉,昨晚我有點不識抬舉了?!?/p>
“時機不等人啊,我已經(jīng)在跟其他廠家洽談了?!标愰L青說道。
“別呀?!?/p>
張中亮腰都快彎到地上去了,“你看吶,你跟家里鬧矛盾,如果接的盤子太大,萬一失敗了,以后誰還信得過你啊,是不是這個道理?”
“……”
陳長青瞇著眼,沒有回應(yīng),任由張中亮在那兒發(fā)揮。
其實到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無論張中亮說什么,陳長青都可以當(dāng)成廢話。
當(dāng)然還是希望他多說一點,這樣在最后答應(yīng)下來的時候,才能顯得水到渠成,沒有任何刻意。
為此,這頓飯持續(xù)了整整三個小時。
直到下午三點鐘,隨著陳長青被“說服”,張中亮狠狠舒了口氣。
陳長青被帶到了廠里,實地考察。
機器果然很老,但盤子沒做大之前,還能用,也勝在整體接手的價格不高。
最終,雙方簽訂了合同。
手續(xù)可以先辦,不過最遲一個月,陳長青需要交付這筆錢。
和張中亮?xí)簳r分道揚鑣,陳長青回到出租屋里。
吳婷立馬迎上來,焦慮的問道:“接下來咋搞啊,你是空手套白狼了,但人工、原材料、包裝……一大堆需要用錢的,你運作得起來嗎。”
“誰說我要馬上運作流水線了?”陳長青狡黠的笑了笑。
“不運作,你盤過來做什么,是不是閑著沒事干跑出來消遣呢,我還以為你長大了,沒想到變得更離譜,你你你……氣死我了??!”
吳婷一通咆哮。
她沒什么見識,陳長青不跟她計較。
都說站在風(fēng)口上,豬都能飛起來,這句話是不假的。
現(xiàn)在相當(dāng)一部分的小型辣條廠,都陷入了人人自危的狀態(tài)。
他們沒有衛(wèi)龍這種大廠家的魄力,遇到風(fēng)波,第一反應(yīng)就是怎么抽身而退,就像張中亮,他是最典型的。
最近辣條是被禁止銷售了,一部分廠商生怕貨砸在手里,肯定在到處找出路,甚至無所不用其極的,去找韭菜來割。
而陳長青要做的,就是這顆韭菜。
還是空手套白狼。
以甘當(dāng)韭菜的姿態(tài),成為別人眼中的傻子,去大量收購存貨,先拿貨,后交錢。
等這場風(fēng)波徹底過去了,辣條重見天日,再把所有存貨指向當(dāng)前小范圍內(nèi)的市場終端,一次性批發(fā)!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陳長青能夠直接撈上一筆,后續(xù)再運轉(zhuǎn)廠子,乃至逐步做出屬于自己的品牌,也就不是夢了。
這場兒童吃了辣條致死的風(fēng)波,在前世并沒有鬧得沸沸揚揚,至少以前陳長青就沒有聽說過,只記得那時學(xué)校里的老師,叮囑學(xué)生們別亂吃東西,一定要看準有QS標志的食品。
這就表明,風(fēng)波持續(xù)發(fā)酵的時間很短暫,沒過多久,這個市場又開始走回正軌了。
所以一個月內(nèi),陳長青認為自己有希望完成這場豪賭。
當(dāng)然了,話說回來,這一切想要走上正軌,得看張中亮給不給力了。
夜幕來臨。
張中亮找了十幾個同行朋友喝酒。
這十幾人都是做辣條的,規(guī)模也都不大,同時,也是在這場風(fēng)波里,最最害怕失敗的那一類人。
“老張,聽說你廠子盤出去了,這運氣太好了吧,節(jié)骨眼上還能碰見傻子,今晚是不是想來炫耀的?”
“可別來添堵了,我們正煩著呢,前陣子生產(chǎn)出來的貨,眼看要砸手里了,真愁人?!?/p>
“就是,我也想碰到個傻子來接盤啊,你別在這讓人眼紅了?!?/p>
朋友們七嘴八舌。
張中亮笑了笑,“你們說的沒錯,我確實碰到大傻子了,一個富二代,雖然英語說得好,看起來很有見識的樣子,但太心高氣傲了,竟然覺得自己有希望把辣條廠做大,而且……”
“而且什么?”
“他還說,想大批量的收購辣條存貨,準備大干一場了,所以我找你們來了,說說看,今晚是不是需要感謝我?”
“!?。 ?/p>
眾人直接沸騰了。
毫無疑問,此時陳長青在張中亮眼里,就是個大傻子。
下午簽完合同之后,居然讓自己幫忙聯(lián)系聯(lián)系同行,想收購那些賣不出去的貨……
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啊,沒看禁食令都下來了嗎?
不過別人傻不傻,對他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怕的,就是世上沒有這種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