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繃的大腦終于與身體搭上了弦兒,程稚心后知后覺的感受到了五臟廟的叫囂。
昨天勞碌一整天,晚上也因為太熱沒怎么吃東西,想到今天不知道還要被怎么磋磨,程稚心認命的去旁邊的小攤上買了豆?jié){油條。
她倒是沒有因為這件事生多少氣,其實昨天她只要隨便拉個人問一句就會知道活動時間,只是接連遇到季疏雨的助理和小溫讓她下意識的拒絕再與人接觸,這才鉆了這個套。
雖說小溫沒有告訴她準確時間,但起碼有句話是說對了的——活動負責人必須提前來場地上準備,為防止回到公司再趕不上這邊進度的情況出現(xiàn),程稚心便想在門口找個陰涼地兒等著,誰知被保安大叔看到,就邀她進了保衛(wèi)室去坐。
直到過了八點半,策劃部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的進了場地,程稚心才跟保安大叔打了招呼離開,一轉(zhuǎn)身就看到了正往這邊走的小溫。
對方也正往這邊看著,卻沒有跟她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小聲跟身旁的同事說了幾句什么,很快那邊便傳來的竊竊笑聲。
程稚心對此沒什么好奇心,那些編排猜忌她已經(jīng)聽過了一輪,這會兒只想完成自己分內(nèi)的工作,以后離這些人遠一些。
季氏說小不小,以后她盡量避著這個部門的工作,到時她們想說什么就隨便了。
“溫姐,早?!?/p>
等小溫周圍的人都散了程稚心才上前,完全看不出早上被耍的惱怒,甚至還帶著禮節(jié)性的微笑:“我今天要做這次活動的品牌創(chuàng)意與滿意度調(diào)查,還有資金分派方面的工作,有些專業(yè)性的信息就麻煩你了。”
小溫隨口應(yīng)了一聲就往場地里面走,程稚心又補了一句:“希望這次能一遍搞定,否則怕是要連累溫姐跟我一起重新做了。”
這句話讓小溫面上散漫的態(tài)度一僵,隨后潮水般褪了下去,她眉毛一挑明顯不悅:“這是你的工作,自己做不好還要連累別人加班,這種話你也能說得出來?”
說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嗤笑一聲:“哦我倒忘了,有些人臉皮厚得很嘛,工作做好了是她能力強,做不好就是別人拖后腿。哎呀,我要是有這個臉皮,是不是也能進總秘室了?”
如果說在季家的這段時間有什么好處,那就是大大鍛煉了程稚心的心理承受能力。本來福利院的精力就將她磨煉成了內(nèi)斂的性子,在季家磋磨這么久,她已經(jīng)能對不少非議平靜以待了。
面對小溫如此明顯的指桑罵槐,她也只是淡然道:“我剛上手,麻煩溫姐帶我了?!?/p>
小溫本就對她有所不滿,見她這樣更是氣盛:“我剛才說的不對嗎?你這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給誰看呢?剛上手就敢搶這種工作,你是存心的吧?”
“不過也是,畢竟是有‘本事’么,”小溫刻意加重了語氣,譏諷之意幾乎化成了實質(zhì),“我看你這一早上功夫都勾搭上保安了,有這本事不如直接去找張秘幫你啊,那樣做出來的表格不更好?!?/p>
程稚心終于忍不住皺了眉:“溫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不過大家都是同事,工作做好了公司發(fā)展得好是大家一起受益,其他都是小事,你說呢?”
有些人,尤其是在底層時間久了的小職員,“欺軟怕硬”是刻在骨子里的,程稚心一言不發(fā)她罵的越來越難聽,可這會兒見對方臉色難看了,她反而忐忑起來。
畢竟就算程稚心用了多少齷齪的法子,她背后還是有“靠山”的。萬一哪天她想起來了跟“靠山”提一句,這小職員的工作還不是說沒就沒?
小溫幾乎在程稚心冷下臉的一瞬間就慫了,反應(yīng)過來之后又覺丟臉,不過再開口便成了色厲內(nèi)荏:“那就別在這兒聊天了,各崗位的位置你是知道的,我最多就帶你去打個招呼認個臉,我也是很忙的好嗎?!?/p>
過了早上這一出,程稚心對她也沒有太高的期望,聞言索性應(yīng)下來。
她自己的工作范圍自己清楚,沒了小溫瞎指使,她指不定能快些完成任務(wù)呢。
像小溫這樣對她過于排斥的人還是少,其他人就算聽到些風言風語,跟自己無關(guān)的也只是聽個熱鬧而已,一遭下來程稚心雖然接受了不少目光洗禮,但相比于昨天的經(jīng)歷還是好太多了。
九點半,活動正式開始。
整個品牌推廣活動基本是個相對私密的展銷會,上午是現(xiàn)有的或潛在的合作對象與客戶隨自己心意觀鑒品評,下午會有專業(yè)的介紹與行業(yè)媒體推廣。
小溫離開之后程稚心反而覺得工作漸漸上了手,張鵬宇昨天便與媒體打好了招呼,按理說今天應(yīng)該順利結(jié)束的。
問題出在介紹會之后。
一天沒碰面的小溫匆匆找上了程稚心,不顧她還在整理東西,將她拉起來劈頭便問:“昨天放在易拉寶后面的東西呢?”
程稚心完全沒有印象:“什么?”
“易拉寶后面的禮品盒,別說你沒看見!”
小溫是真的著急,手上力氣越來越大,程稚心直接甩開她的手,正色道:“我昨天行動都是跟你一起的,但凡我能看到的東西你也應(yīng)該能看見,這禮品盒在哪兒不用來問我吧。”
“你……”
“小溫!張秘找你呢!”
不遠處的聲音將小溫的話生生擋了回去,程稚心不欲再多理會她,誰知低頭理了兩張報表就又被抓住了腕子:“你跟我一起過去!”
說罷不容程稚心拒絕,便直接拉著她往會場后面走。程稚心掙扎不得,只能抓緊了散亂著被合在文件夾里的報表,以免丟了再重做。
介紹會結(jié)束后媒體的人會在后面交流一下,然后才會離開。而這段時間公司一般會分發(fā)一些小禮品出去,以便從媒體口中博一個好名聲。
至于禮品盒中裝的是什么,這就有說頭了。
方才小溫問的正是這些要發(fā)放給媒體的所謂“禮品”。
張鵬宇正在跟人說話,瞥到他們過來之后很快便結(jié)束那邊過來:“拿過來了?”
小溫將程稚心拉到前面:“昨天程秘書最晚離開的,可是她說不知道東西去哪兒了?!?/p>
這話雖然沒直接挑明,但是個人都能聽出來,重點直接拉到了程稚心身上。
張鵬宇對總秘那邊派過來的小秘書沒有多少印象,聞言目光便轉(zhuǎn)了過去:“小程是吧,這兩天辛苦你了?!?/p>
不等程稚心回話,他又問:“那些禮品盒放哪兒了,你帶兩個人去拿過來吧?!?/p>
程稚心總算得到了說話的機會:“張秘書,溫小姐說的禮品盒我從來沒見到過,您還是找其他人問問吧?!?/p>
就算她一開始什么都不知道,聽兩人幾句對話也明白了過來。
那禮品盒可能是由小溫負責的,可她昨天疏忽了一下忘了收起來,今天要用的時候找不到了。
這位女士不敢承受后果,于是找了一個背鍋的。
在整個策劃部程稚心是最沒有人脈根底的,就算被誣陷也沒人肯給她作證,何況昨晚她離開的時候的確是自己一個人。
果然,小溫當即便叫道:“你離開得最晚,到的最早,東西在哪你不知道誰知道?”
程稚心有些厭煩了這個女人,皺眉道:“我的確最晚離開,但并不非要知道每一件東西擺在哪里——溫小姐似乎忘了我只是來幫忙的?!?/p>
“你!”
“行了!”
張鵬宇驟然開口打斷,他有些陰沉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拉住旁邊一個助理不知道說了什么,隨后轉(zhuǎn)身往那邊記者聚集的地方過去,程稚心看到他臉上又換上了笑容:“各位今天辛苦了,張某做東請各位吃個便飯,一定要賞光??!”
那邊頓時響起或謙讓或打趣的聲音,程稚心收回目光,暗想不愧能在季疏雨手底下做到大秘,就剛才這一句話,又給己方爭取了不短時間。
她低頭去整理沒弄完的報表,避開了小溫刀子一樣的目光。
不多時張鵬宇便回來了,一臉的陰沉將本來憨厚的面容襯出了幾分狠戾,聲音更甚:“溫悅,你是知道禮品盒里裝的什么的,一共三十份禮品,要是找不回來你就自己補上吧?!?/p>
小溫哆嗦了下,開口聲線也發(fā)著抖:“張……張哥,昨天我真記得是放在易拉寶旁邊的,肯定是程稚心……”
“溫小姐,那東西是你負責的,就算推卸責任也不能拉一個完全無關(guān)的人吧?”
福利院的記憶與前些天在季宅時被冤枉的那些話同時在腦中翻騰起來,程稚心覺得自己的忍耐度達到了臨界點。
小溫顯然也沒想到逆來順受的人這會兒突然強硬起來,甚至到了說一句頂兩句的程度,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只能一個勁的重復“你是最晚離開的”“肯定是你拿了”幾句話。
得知禮品盒消失的瞬間她就想到了這個“替死鬼”,卻沒料到匆忙找來的借口根本站不住腳,弄成了這種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