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全繼續(xù)觀察了一會兒唐頌的表情,點頭道:“也是,他年紀(jì)大了,我們確實不應(yīng)該對他太多的要求。不過,他工作作風(fēng)如何倒不是最讓人頭疼的。最讓人頭疼的是他經(jīng)常疑神疑鬼的......”
“疑神疑鬼?”唐頌似乎有些不解。
楚翹一直都心不在焉的,聽陳忠全這么一說,好奇心頓時被勾了起來,心勾勾地想要聽陳忠全說下文。
陳忠全頓了頓,接著說道:“對。伍書紀(jì)這年紀(jì)一大,再加上這些年也沒做出什么成績,就總是擔(dān)心上邊的人拿他開刀,生怕被人換掉,對身邊的同事也經(jīng)常疑神疑鬼的,尤其是我,總覺得我在覬覦他村書紀(jì)的位置,處處提防我,還動不動找機會告我的小狀?!?/p>
楚翹聽得津津有味,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村子,竟然還有這樣的斗爭。
于是故意打趣地問道:“陳主任,那你到底有沒有覬覦村書紀(jì)的位置嗎?”
陳忠全一聽,連忙伸出右手,指向天空,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我對天發(fā)誓,我沒有!如果我有,我陳忠全不得好.......”
結(jié)果“死”字還沒說出來,陳忠勸突然腳一滑,竟然踩到溝里了!
“噗嗤”一聲,腳上全是泥,褲腿上也濺滿了黃泥漿。
楚翹見狀,“哎呀”一聲躲得老遠(yuǎn)。
站在陳忠全身邊的唐頌自然是未能幸免,身上也濺到了黃泥漿。
但是,他還是伸手相助,一邊拉陳忠全起來,一邊調(diào)侃道:“陳主任,看來您剛才這玩笑開得有點兒大了!”
陳忠全從小泥坑里出來之后,兩只鞋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
但是他顧不上自己的鞋子,有些難堪地解釋道:“剛才我說話太投入,沒站穩(wěn)。我現(xiàn)在重新發(fā)誓:如果我陳忠全......”
陳忠全話還沒說完,唐頌連忙說道:“好了好了,陳主任,到此為止!你沒有覬覦村書紀(jì)的位置,我們都知道!”
“真的?”陳忠全還有些不放心,一對瓜子仁兒大小的眼睛瞪成了一對滑稽的花生米。
楚翹看著他這樣子,只覺得有些可笑。
與此同時,她也開始思考一些問題。
她記得自己第一天到村兩委辦公室報到的時候,她就感覺到陳忠全在有意無意地透露伍保富對工作不上心的狀態(tài),這幾天唐頌一來,他幾乎每天都會提起伍保富,含沙射影地說一下伍保富不作為。之前她以為是自己多心了。但是今天看來,確實如此。
楚翹正想著,突然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陳忠全,你怎么對天發(fā)誓的時候突然就掉坑里了?是不是你剛才說了虧心話,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吧?”
楚翹扭頭一看,就見到楊曉玲穿著一身粉色的裙子,手腕上掛著一個菜籃子,里面的青菜像是剛洗過,菜葉子上還沾著晶瑩剔透的小水珠。
光是看著這綠油油的菜葉子,就覺得這菜鮮嫩可口。
陳忠全看了楊曉玲一眼。這一次他終于學(xué)乖了,沒有搭理。
楊曉玲見陳忠全沒說話,提著菜籃子朝著唐頌這邊走,笑臉盈盈地問道:“唐書紀(jì),你今天中午就和大學(xué)生到我家吃飯吧?我家就住這兒,近得很。”
楊曉玲說著,扭頭指了指身后的那個二層小樓房。
小樓房看起來是新建的,樣式簡約樸素,和周邊的田園風(fēng)光倒是相得益彰。
唐頌道:“楊大姐您的心意我領(lǐng)了,今天我們還有工作。吃飯的事情,還是改天吧!”
楊曉玲朝著菜籃子里看了看,仍舊是一臉笑盈盈的模樣:“唐書紀(jì),我就是想著請您和大學(xué)生到我家里吃飯,專門把西洋菜掐了尖兒,又嫩又好吃。您就別客氣了,去到了我家,我再殺只雞,我做的豉油雞那可是遠(yuǎn)近聞名的!”
陳忠全聽到這里,想要說什么,但是看了看唐頌的臉色還是閉上了嘴巴。
唐頌略有些為難:“謝謝楊大姐,今天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來?!?/p>
“唐書紀(jì),我這都是第二次請您到我家吃飯了,您如果還拒絕,就是不給我面子了哈!”楊曉玲說罷,仍舊是莞爾一笑。
唐頌正想著怎么拒絕,陳忠全已經(jīng)憋不住了,朝著唐頌問了一句:“唐書紀(jì),現(xiàn)在我能說句話嗎?”
唐頌先是一怔,接著點頭道:“當(dāng)然能??!”
陳忠全得到“指令”,轉(zhuǎn)頭看向楊曉玲:“楊曉玲,你現(xiàn)在這不是在請?zhí)茣o(jì),是在要挾唐書紀(jì)!還不給你面子了?你的面子能有多大?。俊?/p>
陳忠全話音未落,楊曉玲就不高興了,臉立刻沉了下來:“陳忠全,我這是在請?zhí)茣o(jì)和大學(xué)生到我家吃飯,又不是請你,你來插一腳干什么?看你這一身稀泥,走到我家門口我都嫌臟!”
“楊曉玲,你到底有完沒完?”陳忠全氣得差點兒跳起來了。
唐頌見狀,連忙拉住了陳忠全:“陳主任,您冷靜點兒!”
“我也想冷靜!本來也就是很冷靜的,結(jié)果這心里的火嘩地一下就被這潑婦給點著了!”陳忠全說著,沒好氣地白了楊曉玲一眼。
“你說誰潑婦呢?陳忠全,你到底說誰潑婦呢?”楊曉玲也不甘示弱,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陳忠全這邊沖。
楚翹見狀,連忙拉住了楊曉玲:“楊大姐,您也冷靜冷靜,這好好的,千萬可別打起來啊!”
楊曉玲一邊掙扎著想要沖向陳忠全,一邊說道:“他不是心里點著火了嗎?我這就幫他滅火去!”
眼看著楊曉玲馬上就要沖過來了,唐頌連忙低聲對陳忠全說道:“陳主任,要不您先回避?別真打起來了!”
本以為陳忠全會聽唐頌一句勸的,誰知道他還死要面子,直挺挺地站到了楊曉玲的面前:“我男子漢大丈夫還能怕了你這頭發(fā)長見識短的女流之輩?”
陳忠全話音未落,楊曉玲就突然彎下腰來,雙手端著那菜籃子從剛剛陳忠全踩過的小泥坑里嘩啦了一下。
就在大家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將那滿是黃泥漿的菜籃子扣到了陳忠全的頭上:“好你個陳忠全!我讓你說我的潑婦!我讓你說我是潑婦.......”
頓時,陳忠全的頭上、脖子上、肩膀上,乃至胸口,全都掛著沾滿黃泥漿的西洋菜。
陳忠全現(xiàn)在睜不開眼,開不了口,只能直直地站在那里,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這樣子,簡直慘不忍睹!
唐頌見狀,頓時不高興了,一把將楊曉玲扣在陳忠全頭上的菜籃子扔到了地上,一邊幫陳忠全撥弄著臉上的西洋菜,一邊訓(xùn)斥楊曉玲:“楊大姐,這是你的不對了!大家好歹都是一個村的,你怎么能這樣對待陳主任?”
楚翹也有些看不過去了,畢竟她對陳忠全的印象還不算太壞,也跟著唐頌附和道:“是啊楊大姐,你看看陳主任現(xiàn)在被你弄成這樣,多難受!他是個大男人,只是不想和你斗而已。如果他真和你打起來,你能是他的對手嗎?”
陳忠全見唐頌在幫他說話,又開始伸出手指著楊曉玲含含糊糊地罵道:“你這個潑婦......”
陳忠全雖然怒火中燒,但是現(xiàn)在這幅樣子,卻也什么都做不了,又氣又惱又無計可施!
楊曉玲見陳忠全又在罵她,又彎下了腰,像是要再次用籃子撈一籃子稀泥上來蓋在陳忠全頭上。
唐頌見狀,一把將楊曉玲拉到了一邊,厲聲道:“楊曉玲,你還有完沒完?!”
楊曉玲被怔了那么一瞬,但是很快她又笑了起來。
這笑容中,帶著有幾分得意。
畢竟占了上風(fēng),她從地上撿起了菜籃子,笑著看了看楚翹,又看了看唐頌,神情中略顯抱歉之色:“唐書紀(jì),美女村官兒,其實我真不想為難陳忠全的,他好歹也是個村主任,雖然這個村主任不太稱職,可是也在這個位子上呆了這多年。不過這個人啊,確實不是什么好貨色,要不然我今天也不會這樣對他......”
“少說兩句!你先回去吧!”唐頌怒了。
楚翹也跟著拽了拽楊曉玲的衣袖:“楊大姐,您還是先回避吧!”
“那好吧!”楊曉玲提著菜籃子,依舊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唐書紀(jì)和美女村官兒有空記得到我家來吃飯哈!”
說罷,扭著腰肢風(fēng)情萬種地離開了。
楊曉玲走了之后,唐頌和楚翹把陳忠全帶到了附近的小溪邊。
然后幫陳忠全洗干凈了臉。
陳忠全睜開眼睛的時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唐書紀(jì),您看我這個村書紀(jì)當(dāng)?shù)枚喔C囊!就連女人都敢欺負(fù)我!”
楚翹聽了陳忠全這話,看著他那一臉難堪的表情,突然有些心酸感,想要安慰,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唐頌扶著陳忠全起來:“陳主任您別難過,今天楊曉玲這樣做,是她不對,您氣量大些,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陳忠全站直了之后,無奈地?fù)u了搖頭:“這個楊曉玲這樣做,不單單的針對我,這分明就是和我們村兩委對著干!”
陳忠全一幅義憤填膺的樣子,唐頌和楚翹沒有接話,畢竟現(xiàn)在陳忠全心里憋著火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