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說呢,總之就是蹊蹺得很。當時伍保富家.....噢不對,伍支書家大兒子娶媳婦,在陳世強家定了幾個豆腐,結(jié)果村子里的人去伍支書家吃了酒席之后,都開始拉肚子,并重的還上了醫(yī)院。后來村民都覺得是伍保富家的酒席出了問題。伍支書想來想去,最后說陳世強家的那豆腐才是罪魁禍首,還跑到陳世強家里去鬧?!?/p>
唐頌問:“就這么一鬧,這豆腐店就開不下去了?”
陳忠全道:“是啊,在農(nóng)村,名聲很重要。就跟現(xiàn)在電視上的廣告似的,個個都夸好,買的人就多。如果新聞一爆出負面消息,那廠子就得關(guān)。這豆腐坊也是一樣的道理?!?/p>
就這樣說著,三個人已經(jīng)走到了小洋樓的門口處。
門鎖著,楚翹從窗戶處朝著里面看,發(fā)現(xiàn)地面還很干凈,應(yīng)該有人來打掃過。
里面有一些她沒有見過的器械,上面支撐著一個大大的圓形石材。
楚翹問:“陳主任,那個圓圓的是什么?”
陳忠全回答道:“那是石磨?!?/p>
“石磨豆腐?”楚翹問。
“對!我到現(xiàn)在還都在懷念這里的石磨豆腐。之前我們村東和村西的人不來往的,我也很少到村西來。但是就因為這石磨豆腐,我還來過幾回,每次都買上幾斤回去?!标愔胰f著,眼睛一直盯著那個圓圓的大石磨,像是在回憶著什么,“你們?nèi)绻赃^趙世強家的豆腐,就不想再吃其它家的了。又嫩又滑,還帶點兒黃豆原始的香味兒,百吃不厭??!”
被陳忠全這么一說,楚翹都有點兒嘴饞了,也想吃一口這已經(jīng)消失的石磨豆腐了。
唐頌四處看了看,感嘆道:“可惜了,這么好的豆腐坊說沒就沒了!”
“那可不,現(xiàn)在我們這里的人都不吃豆腐了。說是吃不上趙世強家的豆腐,就不吃別家的豆腐了?!标愔胰贿呎f著一邊無奈地搖了搖頭。
唐頌有些不解,一邊轉(zhuǎn)身朝外面走,一邊問道:“為什么?這趙世強家的豆腐不是因為衛(wèi)生出了問題嗎?既然這樣,為什么大家伙兒都還惦記著他們家豆腐呢?”
“好吃?。 标愔胰f話間不動聲色地咽了一下口水,“吃過他們家的豆腐,誰還想吃別家的?。坎贿^呢,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這趙世強家的豆腐店不開了,其實也不一定是因為衛(wèi)生問題。總之這件事挺復(fù)雜的,有些東西我也沒完全弄清楚,畢竟這是村西的事情,我村東的人,也不方便探根究底的?!?/p>
陳忠全說到這里,面有難色。
唐頌早就覺得事情蹊蹺,現(xiàn)在經(jīng)過陳忠全這么一說,他就更加覺得事情并不那么簡單了。
一個小小的村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各種爭斗和是非一點兒也不少。
又走了一段路,楚翹都覺得有些口渴了。
她對唐頌說道:“如果剛剛路過那小溪邊的時候喝點兒山泉水就好了,清甜又解渴......”
楚翹話還沒說完,陳忠全馬上回答道:“有有有!我這兒備著呢!”
陳忠全說著,就開始將背上的背包給放了下來,一打開,里面果然裝著三瓶水,只是這水瓶不同于一般的礦泉水瓶子,而是玻璃瓶,瓶口處是木瓶塞。
楚翹正想著要不要喝,陳忠全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連忙解釋道:“你別看這是舊瓶子,這瓶身和瓶塞都是在家里都消過毒的,而且還用開水煮過,很安全,也很衛(wèi)生?!?/p>
唐頌似乎并不忌諱這些,直接拿起了瓶子,喝了一口,然后對楚翹說道:“你看我,已經(jīng)為你做出表率了,喝吧!”
楚翹這才舉起玻璃瓶,仰頭喝了一口。
當那清涼的山泉水進入口腔的時候,那一股清涼和甘甜將她一身的疲憊感都驅(qū)散開了。
唐頌問道:“怎么樣?這水不錯吧?”
楚翹感嘆道:“這才是真正的山泉水!”
說罷,又喝了一大口。
陳忠全連忙笑著解釋道:“我們這村子雖然不富裕,但是這里卻很多長壽老人,據(jù)說他們長壽的秘訣就是這山泉水。我們這個山泉水,就從山澗流出的,上游沒有牛羊等牲畜,又沒有太多的住戶,水質(zhì)很好,很天然,也很衛(wèi)生。喝了不但能長壽,據(jù)說女人喝了還能生兒子!”
陳忠全說罷,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來。
唐頌也跟著笑:“這么好的水,如果能形成品牌就好了。這富源村出產(chǎn)的礦泉水叫什么名字呢?我想想.....噢,有了,就叫水之源!水為財,財即富,水之源很貼切吧?”
“貼切貼切!”陳忠全連忙朝著唐頌豎起了大拇指,“唐書紀,您可真有才華!”
唐頌道:“過獎過獎。陳主任,你倒是可以想想辦法,在這里搞個礦泉水基地,形成品牌,說不定能為村民致富呢!”
陳忠全一邊背上背包,一邊說道:“這確實是個好想法,但是好的想法未必能很好地實現(xiàn)。雖然伍保富......噢不對,雖然伍支書是副書紀,但是一直都是他抓富源村的工作,他如果不牽頭,這件事肯定辦不成?!?/p>
“那你可以跟他提議??!這事兒辦好了,大家都受益?!?/p>
陳忠全無奈地笑了笑:“唐書紀,這就跟陳世強家的豆腐坊一樣。他家豆腐做得好,大家也都跟著受益,但是后來不是還是沒了嗎?”
“這不一樣啊!那豆腐坊也只是本村人吃吃豆腐,但是這礦泉水萬一形成品牌,就大不一樣了?!?/p>
“規(guī)模是不同,一個大,一個?。粬|西也不同,一個是豆腐,一個是水。但是這道理,就是一模一樣的。我們這富源村啊,如果是伍支書不同意辦的事,誰都辦不了,除非是離開這富源村??墒沁@水從富源村流出來的,是富源村的水,如果搬到別的地方,那就不是這個味道了。你說是不是?”
陳忠全雖然說的頭頭是道,但是唐頌并不完全茍同。
但是現(xiàn)在他并不想和陳忠全講太多的道理,畢竟這一路走來,陳忠全不止一次地提起伍保富,而且每次說起來,表面上看著是在夸他,事實上,明里暗里都是在指出他的問題。
三個人一路說一路走著,走到一處低矮的小平房旁邊。
房子后面也是黃泥山丘,山丘頂上長著一個很大的柚子樹。
但是這棵樹有個問題,就是是歪著長的,粗大的樹干幾乎橫在了那低矮的平房頂上上,像是隨時就會倒下來一樣。
楚翹指了指那顆柚子樹,說道:“這棵樹如果砸下來,這房子就得塌了?!?/p>
唐頌看了看楚翹:“行啊,都已經(jīng)能主動發(fā)現(xiàn)問題了。”
楚翹嗤之以鼻:“你這是在損我呢?這么明顯的問題我還看不出來?”
唐頌道:“這顆柚子樹不單單是長歪了,還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它的周邊沒有其它大的樹木,都是些野草。再加上它長這么高,根基不穩(wěn),如果遇上大的臺風,很容易給吹倒?!?/p>
“還是唐書紀有經(jīng)驗,這個問題都能想到?!标愔胰俅纬祈炟Q起大拇指。
幾個人正說著,突然看到平房門口坐著一個大約六十多歲的嬸嬸和伯伯,看起來像是夫妻,兩個人坐在門口,一邊搖著蒲扇一邊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
富源村雖然也是講白話的,但是本地口音卻很重,楚翹和唐頌根本聽不懂。
唐頌對陳忠全說道:“陳主任,你是本地人,過去和他們說說剛才的情況。”
“好?!标愔胰f罷就走了過去,然后一邊比劃著一邊跟他們說著什么。
楚翹發(fā)現(xiàn),陳忠全說話的口音也變得和平時不太一樣,更接近剛剛這一對夫妻的口音。
楚翹早就聽說過,在農(nóng)村,雖然大家生活在一個村子,但是說話的口音卻有所不同。
想到這里,她突然也明白了,為什么剛剛陳忠全說這富源村村東和村西的村民少有往來,除了他所描述的問題,可能語言習慣也是問題之一。
陳忠全說了一通之后,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對唐頌說道:“唐書紀,這村西邊的村民就是不好溝通,我怎么說,他們都不聽?!?/p>
“你怎么跟他們說的?”唐頌問。
陳忠全回答道:“我就告訴他們這樹得砍了,不然會砸了他們的房子,他們沒房子住就得露宿村頭!你猜他們怎么說?他們罵我:你家的樹才砸你的房子呢!你看看,這農(nóng)村人素質(zhì)就是低,我一心為他們好,他們卻這樣罵我!”
唐頌問道:“陳主任也是有文化的人,和村民說話的時候要盡量委婉一些?!?/p>
陳忠全無奈地感嘆道:“唐書紀你雖然有工作經(jīng)驗,但是對我們富源村的村民,尤其是村西邊的村民還是欠缺了解?。∥易隽诉@么多年的村主任,我做夢都想能和他們好好說話,開心見誠地,好好講講道理。可是他們啊,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兒!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話真不錯。我現(xiàn)在算是總結(jié)出一個經(jīng)驗了!越是和刁民說話,越是不能客氣!素質(zhì)是留給有素質(zhì)人看的,給這些沒素質(zhì)的人說話,就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要不然他們還當我好欺負呢!這樣,我現(xiàn)在得過去狠狠地跟他們講講道理去!”
陳忠全說著,轉(zhuǎn)過身,準備狠狠講道理去。
但是,他剛一轉(zhuǎn)身,就被唐頌給抓住了:“陳主任,以前你在這村西邊到底被他們怎么罵過我不知道,但是既然罵過了,就說明和他們硬來沒用。既然硬來沒用,我們就來軟的。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不管是村東還是村西,好好說話準沒錯!要不這樣,我現(xiàn)在過去跟他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