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對方聽到了她的呼喊聲,車子開始掉頭。
楚翹大喜,一邊分離地朝上爬,一邊想著:如果對方能救她,她一定要重重謝謝人家。
楚翹正想著,那車子的車門已經(jīng)打開,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里面走了下來。
楚翹一怔:這身形看著怎么有點兒熟悉?怎么這么像.....
那個名字還沒來得及從她腦海中閃過,唐頌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面前。
當他看到是楚翹的時候,眼神明顯一滯。
二話沒說,就朝著她伸出了自己的手,用命令的口吻說道:“抓住我的手,抓緊!”
楚翹伸出手,緊緊地拽住了唐頌的手。
隨即,伸出另一只手來,抓住了楚翹的胳膊,一用力,就將楚翹從泥坑里面給拉了上來。
“唐頌,我......”
“別說了,快上車!”唐頌再次命令道。
楚翹只得上車,在汽車后座上坐好之后,楚翹繼續(xù)說道:“唐頌,你能不能先送我回鎮(zhèn)上?我想回去換一身衣服,好冷......”
唐頌沒有掉頭,從副駕駛座上拿出了一條毛巾,將毛巾扔給了楚翹:“這是我的毛巾,你不嫌棄的話就湊合著擦把臉。如果你嫌棄的話,那就再熬一會兒!”
楚翹長這么大,從沒有和別人合用過毛巾,更何況,現(xiàn)在還是一個不太熟悉的男人的毛巾?
眼看著車子繼續(xù)朝前走,完全沒有掉頭的意思,楚翹只得拿起那毛巾朝著臉上抹了一把。
本以為男人的毛巾應該滿是臭汗味兒的,可是這條毛巾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相反,還帶著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兒,這一刻聞到這香味兒,楚翹突然想到了家的味道。
家里的毛巾和剛洗過的衣服,也都帶著這種淡淡的香味兒......
可是現(xiàn)在,她竟然在這個窮鄉(xiāng)僻壤掉進了泥坑里,還站在泥坑了淋了這么久的雨!現(xiàn)在好不容易爬上來,竟然連個宿舍都回不去,渾身泥漿!
這種罪,她第一次承受!
這種苦,她有口都說不出!
一時間,惱怒、痛苦、無奈、委屈.....從她的心底蔓延開來,她咬著牙,坐在車子后座上默默流著眼淚。
唐頌不經(jīng)意回頭,見到楚翹正在流眼淚,于是問道:“怎么了?很委屈?”
楚翹沒有做聲!
心中暗暗道:這還用問嗎?在這人世活了二十四年,都沒有遇到過比今天更委屈的事情!
與此同時,她也感覺唐頌很冷血。
唐頌的車子一直開進了富源村,然后順著那條泥濘的小路一直開到了村兩委的辦公室前面。
然后將車子停下,轉過頭對楚翹說道:“楚翹,你就在這里下車吧!伍支書桌面有富源村村民的通訊錄,你一個一個地打電話,讓他們馬上到楊兆明家集合?!?/p>
楚翹還沒來得及問楊兆明家在哪里,唐頌已經(jīng)開著車走了。
楚翹走到伍保富的辦公桌前,果然看到一份村民通訊錄,她不得不暗暗佩服唐頌,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楚翹開始打電話,每次打通一個電話,她都說著同一句話:“您好!富源村出現(xiàn)山體滑坡,現(xiàn)在請立刻道楊兆明家集合!”
打完這些電話,她的手機已經(jīng)沒電了。
說了這么多話,她的嗓子都啞了,整個人都精疲力盡的感覺,加上身上還穿著滿是泥漿的濕衣服,更是渾身難受。
外面的雨仍然在下,一點兒也沒有停止的跡象,辦公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她呆呆地看著那從天而降的雨水,眼中滿是絕望。
是的,絕望!就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樣。
她都想好了,等回到鎮(zhèn)上,她馬上跟父母匯報今天的情況,告訴他們自己今天的所有遭遇。
這里,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要回家。哪怕父母會生氣,會將她再次送到美國,都沒有關系!
她來這里才短短三天時間,已經(jīng)把所有的苦頭都嘗遍了!
這樣的生活,她一刻都不想再忍受!
......
楚翹等了大概兩個多鐘頭,唐頌才回來。
和唐頌一起回來的,還有伍保富和陳忠全,幾個人匆匆忙忙地進來,一邊走一邊在說著什么。
楚翹從他們那零碎的話語中能夠判斷,是有人重傷了,馬上要送去市醫(yī)院搶救。
楚翹正準備開口問點兒什么,唐頌已經(jīng)走到了她身邊,說道:“你現(xiàn)在上我的車,我送你回鎮(zhèn)上?!?/p>
“噢.....”楚翹低著頭,跟在了唐頌的后面。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唐頌和她一樣,身上全都是泥漿。
更讓楚翹吃驚的是:他的手臂上纏著一條白色的毛巾,正是剛剛扔給她擦臉的那條。只是,毛巾上滿是泥沙,上面還不斷有血跡滲出......
楚翹正準備問唐頌怎么流血了,唐頌已經(jīng)打開了車門,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說道:“上車!”
楚翹剛想問出口的話,又被咽了進去,然后老老實實地坐在了汽車的后座上。
一路上,唐頌的表情都很嚴肅,楚翹見唐頌的手臂還在不斷地滲著血,于是低聲問道:“你的手臂怎么回事?”
“只是沒石頭刮了一下而已,沒什么大驚小怪的!”
“噢.....”楚翹沒有再問了。
接下來,車內(nèi)很沉默,空氣里滿是尷尬。
到了鎮(zhèn)政fu宿舍,唐頌的車子停了下來,對楚翹說道:“你先下車,我還要送受傷的村民!”
“那你小心點兒.....”楚翹話還沒說完,唐頌已經(jīng)開車走了。
楚翹知道,唐頌一定是覺得她太自私,瞧不起她。
但是,現(xiàn)在她現(xiàn)在又冷又餓又怕,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顧及唐頌對她的看法了。
她嘆了口氣,準備回宿舍。
當她剛剛走進宿舍大門的時候,突然聽到“啊——”的一聲叫。
楚翹轉過頭的時候,就看到了殷巧巧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殷巧巧發(fā)現(xiàn)這個滿是泥漿的人是楚翹的時候,表情更加夸張了,嘴巴保持著一個完美的“O”型:“楚翹!竟然是你?”
楚翹無奈又無力地笑了一下:“是我,沒嚇到你吧?”
“你怎么變成這樣?”殷巧巧走了過來,伸出手準備扶楚翹。
楚翹朝著她擺了擺手:“謝謝,我能走?!?/p>
殷巧巧又收回了手,臉上的吃驚表情依舊沒變:“你身上怎么臟成這樣?到底怎么回事?”
“掉坑里了?!背N一邊說著一邊開始上宿舍樓的樓梯。
殷巧巧也跟在了后面:“不是吧?竟然掉坑里了?你這衣服全都濕了,一會兒你得好好沖個熱水澡,換一身衣服,再喝一大碗姜湯,要不然肯定會感冒的.......”
就這樣說著,楚翹已經(jīng)走到了宿舍門口,她打開房門,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p>
楚翹進了宿舍之后,到衛(wèi)生間沖了熱水澡,換好了一身衣服,但是整個人還是止不住地發(fā)抖。
她發(fā)抖,似乎并不完全是因為冷,還有恐懼。
在富源村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陷入緊張無奈的氛圍中,現(xiàn)在好不容易靜下來了,潛伏在心靈深處的那份恐懼感突然襲了上來。
此刻,她很想給老媽打個電話,聽聽她的聲音、她的安慰。
拿起手機,才想起手機已經(jīng)沒電了,她找到充電器開始給手機充電。
等手機一開機,她馬上給林婉秋打了電話過去,電話一接通,林婉秋就問道:“我的小寶貝兒,你終于想起主動給我打電話了......”
她話還沒說完,楚翹就氣勢洶洶地反問道:“如果我不給你打過去,你就不給我打對嗎?”
“哎呀,寶貝兒我這兩天不是忙嗎?再說了,我之前老給你打電話你還煩我,所以,我這才不敢主動給你打電話了的?!甭犃滞袂锏穆曇簦那樗坪鹾懿诲e。
楚翹心中冷笑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今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林婉秋的聲音突然變得警惕了起來。
“我掉泥坑里了,差點兒沒淹死!”
楚翹此言一出,林婉秋整個人都不好了:“不是吧?怎么突然就掉泥坑了?你到底有沒有傷著?有沒有去醫(yī)院?”
聽著林婉秋這擔心的聲音,楚翹的心突然好受了一點兒,但是嘴里說出來的話依舊是咄咄逼人:“沒去,死不了!”
楚翹話音未落,林婉秋就連忙說道:“不行啊寶貝兒,你必須得去醫(yī)院!去好好檢查檢查,有沒有喝黃泥湯啊,胃里有沒有泥沙......天啊,怎么好好的就掉泥坑里了?你走路怎么也不看路呢?”
“看路有什么用?到處都是黃泥,十步九滑,你看路就能防得了嗎?”
林婉秋心疼地感嘆道:“哎,去農(nóng)村就是苦啊!”
楚翹等的正是她這句話!
楚翹頓了頓,突然換了一種近似于哀求的語氣:“媽,你能不能跟我爸好好說說?讓我回去,讓我回美國讀研也行,總之我真的是不能在農(nóng)村了!不單單是苦和累的問題,還有危險!今天如果不是我被人救了起來,我現(xiàn)在說不定還站在那泥坑里,整個人都泡在黃泥漿里!媽,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知道你肯定會跟我爸說的,對不對?”
楚翹說罷,就等著林婉秋的回答。
然而,電話那頭確實一陣沉默。
楚翹有些搞不清狀況了,她剛才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為什么老媽還不答應?這有些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