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林玖月把電話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抬著比人高的文件從樓梯間往上走。

“玖月，是我?！?/p>低沉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與多年前并無二致卻又不徑相同。

玖月的腳步一頓，“啪嗒”一聲，手里的文件洋洋灑灑翻倒在地，她從耳畔拿下手機，是個陌生的國內(nèi)號碼。

“程……程然？你……回來了？”

她的心跳驟然就激烈起來，已經(jīng)很久未曾謀面的緊張感倏然而至，她使勁把耳邊的頭發(fā)別向耳后。

“嗯，昨天回來的，還好，你的電話沒有換。”

玖月垂著眼“嗯”了一聲。

這是他出國前一晚她留給他的號碼，她當然不會換。

那么多的歲月里她都以為會有海外電話響起，可在此之前，從未有過。

“下周末的同學聚會，你會參加嗎？”

“??？”

同學聚會？

“我……不參加?！?/p>事實上，“同學聚會”這件事……從來沒人知會過她。

“哦……你不去嗎？”

程然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一絲失望，玖月以為自己聽錯了。

如此豐富的情緒，險些把她拉回他們初相識的日子。

而不是后來那些決絕的夜。

一時興起，她笑起來，語氣有些刻意的放肆，“難道，你希望我去嗎？”

她輕咬著下唇，和她意料中一樣，程然沒說話。

猶如十二年前的每一個日子。

空氣忽然就凝滯了，玖月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剛想開口打圓場，程然的聲音傳來。

“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來。”

玖月怔住了，笑容停頓在嘴角，嘴唇微張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像個沒有拿到臺詞本的演員呆呆的站在舞臺中央。

“時間是下周五，如果你能來，我來接你。”

“??？哦?！?/p>他在電話那端輕笑起來，一如當初的他對著狼狽的她輕聲笑，玖月的心里驟然就起了化學反應，她卻不知是寒還是暖。

“這是我的號碼，你存起來，之后……應該都不會變了?！?/p>之后不會變？這話的意思……“你要回國定居了嗎？”

程然頓了頓，沒作答，“希望周五之前能接到你的地址?！?/p>玖月一別再別耳后的頭發(fā)，“嗯”了一聲。

電話斷了，樓梯間的聲控燈倏然熄滅下來，玖月看著陌生的號碼發(fā)愣，猶猶豫豫的點了“新建聯(lián)系人”。

畢業(yè)十二年了。

這是十二年來她和程然的第一次通話，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之后，她以為他們再不會聯(lián)系了，她以為她會隨著記憶的遠去漸漸消逝在他的人生長河里。

縱然他自始至終都留存在她心底最深處。

她靠著墻蹲下來，從包里翻出煙和打火機，短暫火光之后，紅點在黑暗中一明一滅的閃。

她把文件踢向一邊在樓梯上坐下來，狠狠的抽了幾口煙。

這通電話仿佛把她拉回了無底的深淵，那些暗淡無光卻又依稀帶著期盼的日子轉(zhuǎn)瞬就縈繞在身旁。

煙抽得急，她咳了幾聲，電話再次響起，她身子一抖，看了屏幕才放下心來。

“老板。”

“玖月，你在哪？辦公室里找不到你啊?！?/p>玖月一愣，目光瞥了瞥地上的文件。

“……我在衛(wèi)生間，馬上就好?！彼酶吒葴鐭煹?。

“好，不急，我和喬總在頂樓辦公室等你！”

一個帶著笑意的男聲從電話里傳來，“幫我向林總監(jiān)表達一下讓她加班的歉意?！?/p>她職業(yè)化的微笑，“好，我很快就到?！?/p>掛了電話，她熟練的從包里拿出薄荷糖丟進嘴里，快速撿起地上的文件，朝頂樓辦公室走去。

沒什么不可以面對的，林玖月。

那么多年過去了，你早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你。

跨國公司才華無限的美女策劃總監(jiān)，如此閃耀的光環(huán)足以讓你傍身。

曾經(jīng)那個孤獨又懦弱的小孩，不會再有人記得了。

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