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村里的所有孩子都管我和妹妹叫畜生，不過當(dāng)時(shí)我并沒有意識(shí)到這是在罵我們。我五歲那年，父母因一場車禍去世，我和僅三歲的妹妹被三年來從未謀面的舅舅一家收養(yǎng)，舅舅常年在外打工，舅媽就給我在豬圈用幾張硬紙板搭了個(gè)窩，放了幾層破棉絮，讓我?guī)妹米∵@兒。冬天天冷，我和妹妹抱著躲在角落里打顫兒。豬是個(gè)聰明的動(dòng)物，見我們這樣，便湊了過來。我們，就這樣一起相互取暖。舅媽可能看我們和豬相處的不錯(cuò)，干脆就把我們的三餐和豬飼料一同擺在了食槽里，到最后，干脆只送豬食。用她的話說，反正我們就是畜生的命，過得是豬一樣的生活，就該吃豬食。一開始我還有些倔強(qiáng)，不愿吃那黏嗒嗒的東西，但餓到極致，我就顧不得那么多了，拿著槽邊的瓢就舀著吃，也不知是不是餓極了，竟覺得這玩意美味至極，堪比傳說中的瓊漿玉液。那段日子，是我童年最后一段美好的日子。快過年的時(shí)候，在外地讀書的表姐回來了，為了迎接她，我特意帶她來參觀了我們的日常飲食，還指著食槽告訴她，其實(shí)豬食很好吃，只是一般人沒機(jī)會(huì)品嘗，可她聽我說完，竟吐了。她告訴我，那玩意是畜生吃的，是人類吃的食物殘?jiān)?，還說我這種賤骨頭，也就配做個(gè)畜生。
我不信，心想她就是沒嘗過才這么說的，要真的吃過，還指不定怎么和我搶呢，我可憐她，干脆舀了半瓢豬食喂到她面前逼著她吃下去，誰知她為了躲我，竟一不留神跌入了食槽，渾身上下，沾著的都是污垢。當(dāng)天，我被舅媽暴揍了一頓。第二天，表姐喊著要?dú)⒘素i吃肉，舅媽答應(yīng)了，請(qǐng)了幾個(gè)村里的壯漢，用繩子從豬圈套了頭豬出來。看著豬不斷的掙扎，我有種心在滴血的感覺，我抱住為首的男人大腿，跪在地上求他放了它一條生路，但無濟(jì)于事。他將我踢得老遠(yuǎn)，還和我說，豬是畜生，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會(huì)被人宰殺，這就是它們一生的使命。他們還說我可憐，跟了這樣的親戚，只能過著畜生一樣的生活，連怎么做人都不知道。也不知為何，那一刻，我的心就像從天堂跌落到地獄一般，我伏在雪地里，哭到昏厥。再次醒來，我已被人抬到了屋里，屋里飄著一股奇怪的味道，表姐說那是肉香味，而我只覺得那股味道讓我很不舒服，甚至可以說想吐。舅媽和表姐的臉上都洋溢著喜色，但妹妹卻哭喪著臉，光是看她臉上的淚痕我就能猜得出來，她一定剛哭過。我想過去抱抱她，但表姐卻伸手?jǐn)r住了我。“宋子陽，給豬求情？你很棒??！你知道你今天給我們家丟了多大的面子嗎？明明就是你自己下賤，還弄得像我媽虐待你似的！”她說著，盛了碗肉湯遞到了我的面前，逼我吃下去，還說這是教我做人。碗里的豬肉還冒著熱氣，但我卻無法動(dòng)筷子。但這樣的后果就是，舅媽拿著雞毛撣子在我背后狠狠的抽了兩下，還說今天如果我敢不吃這碗肉，她就當(dāng)我也是頭豬，明天就找人宰了我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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