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夏的語氣嚴(yán)厲又干脆,張氏很是怔愣了下,良久,眼睛眨巴了幾下才恍惚的說,“你是我閨女嗎,你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娘,您都能把我嫁兩次了,我如果還不改改性子,難道等著你們合伙把我嫁第三次嗎?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程夏面色不改,看著剛從門內(nèi)出來的年輕男子,身上穿著藏青色的長衫,布料質(zhì)地柔軟,比莊稼人穿的好太多,應(yīng)該就是她的大姐夫劉文了。
“看小妹這話說的,娘也是為你好啊?!眲⑽目蜌獾恼f著。
“為了我好?呵呵,是看重我賣出去還值點錢給你們吧!”
沒想到程夏把話說得這么直白,噎得他們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你從哪聽來的?”張氏抄著鞋底子又要打,被大花壯碩的身子攔著才沒能得逞,“你姐夫是個秀才,今年八月就要參加秋闈考試,你姐夫功底這么厚,中個解元還不是很容易的事。如今精忠都七歲了,早該上學(xué)堂了,你大姐家里困難,娘貼補點怎么了,你有意見?”
“沒有,我哪敢啊,”程夏連忙擺手,“在娘心里,大姐就是仙女,我就是那路邊的狗尾巴草,不能比。我只是想問一下,這一般的孩子上學(xué)堂,不是說一年才一兩銀子加三斗米的束脩嗎,怎么到了大姐這里就需要二十兩了?”
張氏一聽,狐疑的回頭看了眼程上和劉文。
程夏可算是看出來了,她娘就是看中了劉文秀才的名頭,便對大姐和大姐夫言聽計從了,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哪里還考慮事情的真假呢。
看到岳母狐疑的目光,劉文趕緊解釋,“岳母,這學(xué)堂里的學(xué)生可是很多,夫子又只有一個,精忠怎么能學(xué)的好呢?!?/p>
“對啊娘,”程上接過話茬,“我跟夫君商量著給精忠請個夫子坐館,這樣也能讓精忠早點中秀才,盡早孝順娘?!?/p>
“哦?”程夏意味深長的應(yīng)了一聲,“不知道姐姐姐夫給精忠請的夫子是誰,竟然需要花費二十兩銀子來坐館?”
程上眼中的憤恨一閃即過,程夏卻捕捉到了,心里不由得冷笑一聲,這就沉不住氣了嗎?
劉文笑笑,“小妹有所不知,我這次請的夫子啊,二十兩銀子還真是請不來,虧得我好說歹說叨擾了人家一個月,他才終于松口要教精忠一年?!?/p>
“這夫子好大的架子啊,不知道姐夫說的是誰?”
“說了你也不認識?!?/p>
“姐夫不說怎么知道我沒聽過呢,你們也知道,楊家大郎也是個讀書人,我昨個還聽他說了幾嘴呢,姐夫說說,不定我聽過呢?!背滔膭莶凰煽?。
劉文看著程夏追問個不停的樣子,面色一狠,不過很快恢復(fù)過來,得意的對著程夏炫耀,“小妹可是不知道,這次我請的可是當(dāng)朝鼎鼎有名的大學(xué)士商輅,小妹沒聽說過吧。這商輅當(dāng)年可是鄉(xiāng)試、會試、殿試的第一名啊,在朝廷可是當(dāng)過太子少保、謹身殿大學(xué)士的。一般人可真是請不到他,我還是靠了恩師的名頭才能跟商大學(xué)士接觸的?!?/p>
張氏一聽,心里更是樂開了花。有這么個大學(xué)士給精忠講學(xué),還愁精忠考不上狀元嗎?到時候她就跟著精忠去京城,養(yǎng)幾個奴仆,過一把老夫人的癮。
張氏越想越有奔頭,程夏卻比張氏更想大笑一聲,這姐夫也是仗著莊稼人不懂這些,就開始胡說八道了。
越這么看,程夏越覺得他們也不定拿了銀子做什么去了呢。
劉文看程夏冷笑,心里一時氣急,“小妹沒聽過吧,這不怪你,你姐姐也是在我身邊待的久了才懂這些的。”
我呸!這臉怎么這么大呢。
他說的商輅當(dāng)然厲害,她之前在學(xué)院作工的時候也聽說他的名號,商輅自小聰慧,參加科舉之后更是取得了鄉(xiāng)試會試殿試均是第一的好成績,也是大明開朝以來第二個“三元及第”的學(xué)士。
但是,越是找厲害的人當(dāng)借口,就越容易露出破綻,這么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嗎?
程夏規(guī)矩的笑笑,“姐夫,我怎么聽大郎說,這商輅大學(xué)士早就辭官賦閑回老家休養(yǎng)去了呢。他老家不是在浙江淳安縣東南部的里商村嗎,什么時候來的我們這里?”
程夏在來的路上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她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是建寧府崇安縣的清獻村,離浙江可有一千多里地呢。
張氏一聽就知道程夏在胡說八道,“你個臭丫頭咧咧什么,你幾時出過村,還懂這些了。”
張氏的話讓劉文剛提起的心瞬間放了下來,但是看向程夏的目光卻帶了更多的探究。
程夏無所謂的迎視他的視線,他們或許不知道,可在她的夢里,商輅這樣的名人志士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生平記事她可是一清二楚。
不管張氏的吵嚷,程夏繼續(xù)說,“姐夫,我剛剛說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商輅大學(xué)士去年八月已經(jīng)去世了,當(dāng)今陛下還特意輟朝一日以示哀悼。姐夫快要參加秋闈考試的人,難道勤學(xué)奮進到連這些都不知道了嗎?姐夫莫不是要請一個死人給外甥講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