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是讓人健康,法醫(yī)則是讓死人安寧,不帶走遺憾。活人可以說謊,甚至他的面部表情都能掩飾,但死人卻不會。人的欲望和愿望都能反映在皮膚的里面、上面和下面。就如同傳記一樣,所有的這一切都可以在死亡的時候看到。解剖刀,從兩側的耳后開始下切,經過胸腔直至腹股溝。幾刀下去,尸體的頸部、胸部便暴露出來,同時,骨頭、肌肉以及內臟器官,也一件一件的顯露。我剛剛入行的時候,根本不忍心下刀,師父告訴我,那是一種兔死狐悲的同病相憐感,是一種不自覺的將自己代入這解剖臺上的尸體之中的情感。同時,師父也告訴我,為死者說話,便要將該下的每一刀都下完,絕對不能馬虎,更不能因為任何情感的原因而漏掉任何必須解剖的地方。當我切開郁寧的食道之后,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明顯的不規(guī)則硬物劃傷的痕跡,我用鑷子指著那幾處出血點,讓跟拍的小李照像,這些都是將來遞交法院的證據。“宋法醫(yī),這里,你看!”蕭棲梧突然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的指著郁寧那已然外翻的脖頸處輕咦道。蕭棲梧所指的,是郁寧脖頸處,氣管外側的皮肉間的兩處淤斑!我點了點頭,對她說道:“勒溝周圍的瘀斑,以及她微微變大的舌.頭,都說明了,郁寧生前曾被兇手強行勒過脖頸,或許,是因為對郁寧的恨意,或許,是想讓她吞咽下這大量的安眠藥?!?/p>“嗯!可是……宋法醫(yī),為什么剛剛沒有解剖之前,外面根本看不出半點的痕跡呢?”蕭棲梧點了點頭,又揚起頭來問我道。“這就是解剖的意義。有的時候,解剖可以發(fā)現(xiàn)外部檢驗看不清的任何皮下青腫,這些,法醫(yī)課上不會講,只有真正的遇到了,你才會懂?!?/p>我答了她一句,接著進行其他部位的工作。接下來,郁寧的胃切開后,除了一些已然成糜的食物外,便沒有什么異常。“宋法醫(yī),這里面有安眠藥的成分嗎?”
蕭棲梧站在我的身邊,盯著那胃內容看了看后問道。“安眠藥的成分代謝并不快,不到十二個小時,胃液里,應該能檢測出她死后還沒有消化完的一些剩余成分。”我拿出一枚針筒,抽取了部分的胃液,將它放到了待檢盒之中。“哦,我懂了?!?/p>這是蕭棲梧在我完成提取心、肝、脾、肺、腎等所有內臟組織,一一尋找著疑點,再到重新開始縫合刀口這一過程之中所說的最后一句話。法醫(yī)是門技術活,更是門體力活。有的時候,尸體身上的疑點多,或是創(chuàng)傷多,我們必須一樣一樣的去檢測,去記錄,去分析,我曾見到過,師父解剖過一個身中數(shù)十刀而死的街頭斗毆事件的混混,足足用了四個小時,最終,分析出了每一處傷口具體的成因以及致命一刀的捅入點。做完這一切,我微微直了直腰,看向身邊的蕭棲梧。這個小女警比我想像中的要堅強許多。“我臉上有花?不然,你一直盯著我看干什么?”蕭棲梧見我看她,剛想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卻又發(fā)覺自己的手上還戴著一次性橡膠手套,那上面還有剛剛替我拿一些郁寧內臟所留下的體液與血液,立刻又訕訕的放了下來。“哦,沒什么,只是有些佩服。一般,有不少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刑警,特別是那些五大三粗,一米八五以上的家伙們,看到我驗尸,反而是最先吐出來,并且腳底發(fā)軟倚墻跑路的人。你一個女孩子家,呵呵……”我微微的笑了笑,回答道。“切!”蕭棲梧白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其實,一開始我報考警校,便是為了兒時的一個夢想,那個時候,覺得當警察,特別是女警察,特別威風!可是后來,我……哎算了,和你聊這些做什么,你又不是電視臺的知心大哥哥!”我笑了笑,沒有說話。我不是一個喜歡勉強別人的人,人家不想說,那最好就不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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