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為了擇了吉日,讓我啟程,我坐在大巴車上,看見爺爺?shù)纳碛霸絹碓侥:?,直到不見。我眼淚再也抑制不住了,我悄悄抹去眼淚,說了一句:“爺爺,我會想你的?!?/p>
我的故鄉(xiāng)在省城的一個偏遠小縣,離縣城還有二十余公里路呢,所以坐中巴車也有幾小時路程,我的時間寬裕得很。
我離開了爺爺,心里極為煩躁,正好我又占了兩個座位,想倒頭就睡。但是我一閉眼睛,眼前就浮現(xiàn)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是爺爺,一個自然是小花。
爺爺沖著我微笑,不說話;小花沖著我嬌笑,喃喃自語,不知道說些什么。就是這樣,我也睡不著了,于是想了想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
這真是比我一輩子遇到的事情還要離奇。首先是我鬼使神差地去碰了家里的禁忌——五鬼運財符陣;接著就是聽聞小花的噩耗,陰陽離別;再就是遇到小花是八字全陰的陰煞女,陰鬼噬月成了百年難遇的鬼王。
最后就是爺爺使出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請神秘術(shù),請下趙公明神君附身,幾番較量之后,小花才被封印進了附魔八卦鏡中。
一天的功夫,兩個人死了,爺爺?shù)囊粚ρ劬σ部床灰娏?,自己也被爺爺逼著去往省城投靠二叔,前程未卜?/p>
想到這里,我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或許,這就是人生吧,我往好處想,我的人生也許才剛剛開始。
“嗖”一聲,一輛奧迪A6L從我身側(cè)開了過去,我從汽車站下了車,從腳踏下車的那一刻起,仿佛置身另一個世界一般,就像是一個窮小子掉進了藏有無數(shù)珍寶金銀的藏寶洞一樣,滿眼稀奇,目不暇接。
鱗次櫛比且高聳入云的大樓比比皆是,幕墻在太陽的照耀下,閃閃發(fā)亮,刺得我睜不開眼睛。各式車輛川流不息,有些樣式,電視里也沒瞧見過,好生氣派。
更重要的是各色打扮入時的妙齡女郎,或熱褲絲襪、或輕衫粉裙、或職業(yè)勁裝,各樣風情,飛入我眼簾,讓我好一頓眼饞。
城里的女人就是白,女里的姑娘跟她們一比,就是咸菜幫子咯!我掏出放在胸口的伏魔八卦鏡,仔細地擦拭了一下,對著鏡子,就好像是對著小花說:“白是白,但是小花在我心里是最白的?!?/p>
我肚子咕咕直叫,一路來,都沒正經(jīng)吃過一頓餐食,我隨便找了家館子,點了碗牛肉面,呼呼幾下,連湯渣都沒剩下,想來是餓極了。不覺過癮,又去打了幾杯免費的水,汩汩汩,灌了幾杯下去。結(jié)賬時,看了一眼價目表,乖乖,30元,抵得上自己在村里好幾天花銷了。心疼歸心疼,錢還是要付的,不能吃霸王餐嘛。
從餐館出來,我忙不迭拿出爺爺給的信封,爺爺臨走時給我個信封,說是我二叔的住址。趕忙拆開,抽出一張紙來,我打開信紙,上書幾個大字,好像是個地址。
我正在思考如何去到那個地方,“嘩”一聲,手中的信封及那張紙條竟然自燃起來,我趕緊丟到地上,待其燃盡,才去回想那紙條上的字來,幸好自己的記性不賴。這是爺爺?shù)恼袛?shù),也不事前告訴我一聲,嚇我一跳。
乾坤路1號。
“哦,你問乾坤路怎么走啊,一直向前走,第一個路口左拐,進去五百米,會看到一個十字路口,左手邊,就是乾坤路,小子,離著不遠。”
我向剛才自己問路的婆婆道了聲謝,就依照婆婆的指引,向乾坤路走去。到了婆婆說的地方,左顧右盼,沒有發(fā)現(xiàn)婆婆說的乾坤路的路牌啊。
那婆婆瞧著面善,不像是信口雌黃的人呀,我四下找了找,終于看到路邊一堵圍墻上隱隱約約有個東西被擋著。我走過去,是爬山虎,遮住了那個東西,我撩開爬山虎,路牌終于顯現(xiàn)出來了,藍底白字,正是“乾坤路”。
一號,那就是第一個建筑物啦,我放眼望去,那是一莊老式小洋樓,高三層,風格像是六七十年代的風格,舊卻看得很整潔,沒有任何破敗的痕跡。
我暗暗吃驚,雖然老舊,但是在這省城寸土寸金的地界兒,這樣一幢老式小洋樓的租金也是咋舌。好家伙,二叔許久不見,看樣子倒是發(fā)了不小的財。
不過和周圍高樓大廈、花園洋房比起來,還是顯得格格不入,是人都會想,或者這棟小樓里藏著說不盡的故事呢。我來到樓前,打算敲門,看看屋里是否有人。這還是一扇老舊的木門,輕扣了兩聲,問道:“屋里有人嘛,二叔是我?!?/p>
連問三聲,都沒人應(yīng)答,我推開那扇木門,這屋里屋外確實另一個世界了。
時值酷夏,省城不比鄉(xiāng)間,鄉(xiāng)間少了那些個制熱源頭,有陣陣涼風襲來,倒也不覺得熱,可到了這城里,我確實熱得緊,不知不覺已經(jīng)喝了兩瓶冰飲了。
可是剛推開木門,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從我身體各個毛孔鉆了進去似的,從上到下,通體舒泰,先前那種燥熱不安一掃而光,頓時使人身心愉悅起來。
我開始四下打量這間屋子,里面的陳設(shè)極為簡單,用簡陋也不為過。正對門口,一套老式的四件沙發(fā)套裝擺在那,我估摸著,比自己的年紀都要大了,屋里擺著舊式電視機、洗衣機、電冰箱等,有些款式居然比我鄉(xiāng)下的還要老。
余下的也就是一個紅木小方桌了,簡單素雅,有四條板凳??坷锩嬗袀€檀木書柜,上面整整齊齊的碼放著一摞書,我走進細瞧,發(fā)現(xiàn)是那種古代線裝冊子,我正要抽出一冊,看看是什么書,就有沉悶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來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好叫我去接你,怎么自己就摸著找來了?”
二叔還是這么一驚一乍的,小時候就喜歡跟我玩躲貓貓,還有鬼嚇人的游戲。沒想到,到了這把年紀,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性。
我見二叔穿了件老式唐裝,配上一條深條紋的西褲,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條拐棍,鼻梁上也架起了一幅老花鏡,歲月不饒人呢,畢竟快五十的人了。二叔面容慈祥,滿臉笑意,皺紋多了幾道,二叔長得是最像爺爺?shù)?,所以看到二叔,我倍感親切。
我跑了過去,攙住二叔,扶他到沙發(fā)那坐了下來。我指了指二叔的拐棍和眼鏡,半開玩笑道:“二叔,這么久不見,你可以越發(fā)矯健了?!?/p>
二叔見我夸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爽朗大笑,好不開心。笑聲過后,他才回過神來,舉起拐棍,作勢就要打我,嘴上還不繞:“小一,敢開你二叔的玩笑,找打。”
我趕緊跳起來,避到一邊,二叔的拐棍也沒有落下來,他嚇唬我罷了,還舍得真打我呀?二叔生了個女兒,比我小一歲,聽說嬸嬸也在前幾年走了,就剩父女倆了。
二叔一直覺得冷清,前幾年回家的時候的,就跟爺爺說,想把我接到城里。一來給我找個差事,好比整日在鄉(xiāng)下無所事事;二來二叔年歲大了,家里也確實缺個男人照應(yīng)。爺爺不舍得我,沒有答應(yīng),二叔扭過不爺爺,只好悻悻作罷。
這回爺爺終于肯放我出山,我想最高興的肯定就是二叔了,隨了他多年的心愿。
“二叔,我這是給您開玩笑呢,誰不知道我二叔最厲害,是村里在省城混的最有名頭的人吶!”我一邊討?zhàn)?,一邊一通猛夸?/p>
二叔臉色回暖,收回拐棍,一副算是識相的表情,二叔不再與我嬉鬧,開口便問爺爺?shù)慕鼪r:“你爺爺近來身體怎么樣,精神頭怎么樣?”
爺爺臨出門前再三囑咐不允許我和二叔透露他眼睛瞎了的半點情況,我想爺爺也是怕二叔擔心,沒有往別的地方去想,忙回了一句:“爺爺?shù)纳眢w好著呢,老是惦念著二叔,說好久沒來看他了?!?/p>
二叔聽完,神色沉了下去,眉頭緊鎖,不無惋惜道:“可惜大哥走得早,我也確實抽不開身,不然老爺子也不會一個人待在鄉(xiāng)下,我有愧呀!”
說起爸爸,我的印象真的不多了,小時候父母一同去了省城打工,也再也沒了音信。爺爺和二叔多方尋找和打聽,都沒有找到爸爸媽媽。我那時候還小,沒有很往心里去,打小就跟爺爺一起生活,就是這么過來的。
我上去,按住二叔的手,安撫二叔,說到:“二叔,你別這樣,爺爺和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爺爺身體好著呢,得空,我們和妹妹一起回去看看爺爺,陪爺爺吃頓團圓飯?!?/p>
二叔見我安慰他,一臉驚奇的表情,隨后釋然,拍拍我的肩膀,甚是寬慰,說道:“小一真是長大了,我哥地下有知,也當瞑目。二叔很為你高興啊,一眨眼,長成大小伙子了?!?/p>
我和二叔嘮了一伙兒家常,原來妹妹還在上學,沒有回來,晚上才得回來。二叔引我去了二樓,腳踏上二樓地板的那一剎那,我就差點嚇尿了。
滿眼的棺材和壽衣,敢情二叔的營生就是賣壽衣和棺材啊。二叔見我表情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安撫我說,沒什么的,就是殯葬用品。還說,我跟著爺爺,自然也見識了不少了,這只不過是一下子湊齊了,無須害怕。
再引我去了三樓,這才是臥室,二叔和妹妹都住在三樓,我也將住在三樓。我雖膽大,但是想著樓下就是棺材和壽衣,就如同睡在棺材和壽衣上,還是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