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之后,馬車內(nèi)有一雙手挑開了車簾,骨節(jié)勻稱,手指修長。似是驚鴻一瞥,馮兮和隱約地看到一個完美的面部輪廓和一襲紅的絢爛奪目的衣袍,仿佛他才是今日成親的主角。
還沒看清楚人,她就感到了一股攝人的氣勢。車中男子的眼神像是在睥睨萬物,這樣的男子,無人敢不聽,無人敢不從!
上輩子,她在闖入他的營帳盜取白象符時,曾和這個嗜血狂傲的男子有過一面之緣,那也是前世他們唯一的一次交集。
但他卻迫害了她的大哥!想起大哥的慘狀,馮兮和的十指慢慢收緊,指甲嵌入了她的掌心。大哥的這一筆帳,她一定得算!
“皇叔,我們在雨中待了這么久,就這模樣進宮對父皇實為不敬。還請皇叔先行一步,待換身頭面后,小侄必當親自攜長依跟兮和入宮?!鳖欏\年的話打斷了馮兮和的沉思。
聽到顧瑾言的話,馬車里的人也沒有反對,簡單地交代了身旁親信幾句后,就率人徑自離去,好似真的只是來傳信一般。
馮兮和看著逐漸遠去的馬車,垂眸斂起自己的情緒,轉(zhuǎn)而看向神色恢復如常的云長依,目光閃爍。
“千允,好好伺候大小姐洗漱,免得讓她到時沖撞了陛下。”云長依櫻唇微挑,溫柔地吩咐著馮兮和的婢女千允。剛才還在思索下一步該如何走的她,此時心中又有了打算。
“小姐,就由奴婢為你洗洗吧?!鼻г噬泶\綠色比甲,膽怯地來到馮兮和的身邊。
看著千允的模樣,馮兮和心神略是一滯,之前她對千允并不好,還差點因為云長依的三言兩語,將千允賣到勾欄里去??汕笆?,她被囚禁在毒宗時,千允卻偷偷溜入,并在她遭受毒打時,只身擋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
“好?!瘪T兮和眼圈微紅,毫不嫌棄地拉著千允的手回到自己的攬月閣。感受到千允的緊張,她低聲說道:“千允,我不會把你賣到勾欄的。對不起,我不該那么對你?!?/p>
千允詫異了一小會,便是說了聲“沒事”,就準備和林嬤嬤去打熱水。
“不必。”剛在梳妝臺前坐好,馮兮和果斷地阻止了要跨出門檻的千允,“去登云閣把那身雨花錦的留仙裙取來,我要馬上進宮?!?/p>
千允回頭不解地問道:“小姐不是要洗漱完,留在攬月閣等三皇子來接你么?”
“留在這只能等死!”馮兮和咬牙切齒,她可不相信那對狗男女會讓她搶占先機,去宮里訴冤。
要是他們趕在前頭,在宮里竄通好德妃,完全可以翻盤。
千允驚了驚,也不問為什么,忙照著馮兮和的話做。他們家小姐跟從前不一樣了,這么做一定有她的想法。
淺碧色的留仙裙被束之高閣多年,色澤卻不減分毫,此時被穿在馮兮和的身上,襯得她的身姿裊裊婷婷,若是沒有臉上的紅斑,也會是位令人見之忘俗的美人。
從雙棱的蓮花紋銅鏡里,馮兮和看著自己的容顏,隨手拿來一盒脂粉,稍微遮掩了下紅斑。
她的余光瞥到梳妝臺上一個精致的白瓷玉瓶,驀地想到,云長依擅長的事情很多,調(diào)制香粉就是其中一項。從七歲開始,云長依就陸陸續(xù)續(xù)地給她送香粉過來,而臉上的紅斑,也是在幾年以后生出來的,為此,她的大哥尋訪了天下名醫(yī),卻仍然沒什么收效。
想來,云長依是處心積慮地要毀掉她的容貌。前世臨死前,云長依的話語猶在耳邊,當同齡的孩子尚在牙牙學語時,云長依就有那般的心智,是多么得可怕!
馮兮和怒火中燒,一拂衣袖,白玉瓷瓶隨著其他的瓶瓶罐罐一起滾落下去,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所幸,在毒宗那么多年的折磨,也不是白受的。對于各種毒術(shù),她已經(jīng)牢記在心里,只需假以時日,她就可以讓自己恢復容貌。
“接下來,只要是七姨母和表小姐送來的東西,全都丟掉!”馮兮和驟然拔高的音調(diào)讓千允愈發(fā)吃驚,不過,千允隨后感到了幾分欣慰,小姐終于覺察到表小姐的異心了。
緊接著,馮兮和簡單地挽了個發(fā)髻,就讓千允留著,自己則大步邁出國公府的門檻。
顧錦年他們的速度比她想象的還要快一些,別說大門口沒有馬,連府中馬廄里的馬都已被放空。
馮兮和面色不改,當下即是迅速地跑動起來,層層疊疊的裙擺迎風展開,搖曳生姿。她在心中冷笑,顧錦年,不如看看是我的步子快還是你的馬快。再者,路過金陵混混們盤踞的地方,她也完全可以放出信號,讓他們幫忙備馬。
另一側(cè),一輛載著云長依的錦緞馬車在迅疾地行駛著,顧錦年坐在馬車前的馬匹上疾馳。
在接到侍衛(wèi)們的稟報后,顧錦年臉色沉了下去,“吁”得一下,他立馬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
“這個賤人是不要命了嗎!”顧錦年咒罵了一聲后,轉(zhuǎn)頭寬慰著云長依道:“長依,你先進宮,本宮不會讓她趕在我們前頭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