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桓的手觸碰到葉驚塵的前一瞬,便被顏良眼疾手快的隔絕開來,同時行禮道:“末將給安王殿下請安,安王殿下怎會在此?”
蕭桓眼中閃過一抹疑惑,收回了手,道:“本王前來接應你們,這里的事情交給本王,你快帶葉將軍回城治傷吧?!?/p>
只是他的眼神,到底是在顏良和昏迷過去的葉驚塵二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
顏良狀做不知,謝了蕭桓,復又行了禮,同士兵們一起將葉驚塵放置到簡易擔架上,便帶著一眾疲憊的傷兵們一起回城。
祁連城分內(nèi)外主城,中間以一道厚厚的城墻隔絕開來。內(nèi)城居住著百姓和當?shù)毓賳T,外城則是士兵們臨時搭建起的營帳居所。
進了城,顏良便匆匆的去尋軍醫(yī)來給葉驚塵治傷,直忙活到寅時末,待得軍醫(yī)給葉驚塵上好了藥,他又囑托了幾句,方才回了自己的營帳。
而此時的葉驚塵,正被夢魘拖進無邊黑暗之中,不得解脫。
……
“輕綃,相信朕,朕會讓你成為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最尊貴的皇后;而不是那個背負家族命運的的定北王!”
那時的蕭承眼中盛著仿佛會溢出來的情意,也徹底的融化了她的心。
于是,她甘心情愿的交出兵權(quán),脫下鎧甲換上紅裝,從馳騁疆場的定北王葉驚塵變成了葉家三小姐葉輕綃!
可是她換回了什么?
換回了葉家滿門被滅,換回了忠心下屬被殘害,換回了自己被虐待而亡??珊奘挸歇毆毩糁囊浑p眼兩只耳,好叫她看著、聽著,那些人是如何一個一個的死在她的面前!
直到那時,她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原來一直都是――可以利用的東西!
當真是她的好夫君呵!
……
黎明時分,天邊的墨色像是被潑了一盆水一般逐漸暈開,緩緩的露出了魚肚白。
這般靜謐,突然被打破。
有腳步聲匆匆而來,其間還夾雜著焦急的喊聲:“將軍,大事不好,徐前鋒被林主帥抓了,說是要問罪!”
葉驚塵被焦急的喊聲驚到,夢魘也徹底的散了去。蕭承的話還言猶在耳,她整個人已然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床上僅鋪了一條薄毯,早已被冷汗浸濕,顏良掀起營帳后帶進來的冷風,更是叫她忍不住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顏良見她臉色慘白如紙,心內(nèi)唬了一跳,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將軍?”
這一聲真真切切,驀然讓葉驚塵清醒了過來,睜開雙眼,目光如炬的看著來人。
夢里顏良的雙眼飽含不甘,與如今他的神色漸漸重合在一起。
葉驚塵心頭狂跳不止,猛地從床上翻滾下來,幾乎是跌跌撞撞的撲到他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顫聲道:“你們在等著我么?”
他們早已化成了鬼魂,如今這般,是在等著向她興師問罪么?用年輕時的浴血奮戰(zhàn),來提醒她后來的愚蠢!
顏良被葉驚塵的模樣嚇到,想抽出自己的手,卻發(fā)覺她的力道奇大,擔憂的問道:“將軍,您是不是夢魘了?”
將軍這是怎么了,倒像是魔怔了。
男人手掌上粗糲的質(zhì)感和溫度將葉驚塵逐漸拉回了現(xiàn)實。她突然松開顏良的手,復又奔到桌案之前,幾乎視若珍寶的將桌案上所用之物一一撫摸著。
不對,這不是黃泉路,也不是夢。
昨日種種歷歷在目,她手刃漠北少將的場景仿若還在眼前。更有這熟悉的布置,活生生站在面前的人,這分明是――
“顏良,我問你,現(xiàn)下是什么時候了?”
顏良雖疑惑她問的奇怪,仍舊如實回稟道:“回將軍,已經(jīng)是卯時末了?!?/p>
“我是問你何年、何地、何人當朝!”
“這.......”顏良被她話中的戾氣驚到,抬頭看了眼葉輕綃的神色,到底將自己心中的疑惑憋了回去,答道:“如今是平治三十二年十一月十三,吾皇康帝當朝,咱們身處邊疆祁連城?!?/p>
顏良每說出一句話,葉輕綃的臉色便較之先前紅潤一分,待得他說完之后,葉輕綃的臉上便只剩下一抹奇異的微笑,眼神似喜似悲,唇角將勾未勾,在微黃燭火的搖曳下,看的竟有幾分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