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五,京城里的年味更重了,催債的、跑路回家的、討飯的、要工錢的……將個銅駝巷口擠得水泄不通。一頂軟轎跟著八輛馬拉車停在巷口,一個眉清目秀,青衣小帽打扮的小廝上前來拉住一個頭頂生了癩痢的大漢:“爺,我們爺請問,這里可是銅駝巷?”這小廝口中的京城話不甚流利,顯然是個外地來的。“銅你媽,跟爺怎么說話呢?”那大漢滿臉不耐煩。“爺。”小廝遞上來一吊錢。一吊錢是這大漢半個月的工錢,只問一句話?大漢接過錢,來來回回看了幾遍,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問題之后才笑著說:“好清俊的哥兒,你,你剛才問什么來著……”“爺,我是問這里是不是銅駝巷?”那小廝也不惱,還是堆著笑問道。“是,啊,是,這里可不是銅駝巷,還有個諢名兒,叫貴虞巷,里頭是咱么京城鼎鼎有名的虞家側(cè)門呢……”大漢說道。小廝道了謝,對身后的車隊點(diǎn)點(diǎn)頭,那一伙人就魚貫進(jìn)了銅駝巷。娘舅家人到來,虞睿自然是出門迎接,只是他估計錯了地方,現(xiàn)在他人還在京郊,而林大人已經(jīng)到了。“哎喲喲!不得了,舅老爺來了!”今日在側(cè)門值班的方媽媽低聲驚呼一聲,又對旁邊的丫頭道:“快,快去找太太房里的金雀,金雀剛剛才來過咱們這邊囑咐過,怕是還沒走遠(yuǎn)?!?/p>一番忙亂后,林大人終于進(jìn)了虞府,而虞睿也訕訕地從京郊無功折返。林大人帶來了一個女兒,說是想讓妹妹虞夫人看看。
任憑誰都知道,這是想讓女兒在京城出嫁,畢竟江南一帶的豪門哪有京城的門臉高?哪有京城的權(quán)位重?“聽說舅舅到了,我們才趕著回來,不遲吧?”虞家三兄弟掀了正氣堂簾子,排成一隊進(jìn)了正氣堂。“外甥見過舅舅舅母!”三兄弟齊聲給舅舅請了安,然后才落坐在自家?guī)讉€妹子身邊。“這是你們嫣兒妹妹,你們怕是還沒見過呢!”虞夫人拉著身邊一個姑娘的手,給幾個兒子介紹道。剛才一下進(jìn)來了幾個男子,林嫣兒早紅了臉不敢抬頭,如今才敢順著姑姑的話,看一眼幾個堂哥。虞知儉大方,眼神早看向了這個女孩兒,林嫣兒目光跟他一碰,趕忙收了回來。好一個芝蘭玉樹的青年!林嫣兒心里暗道。虞知儉是幾個兒子中長得最俊美的一個,又因為在兵部的鍛煉,身材高大威武,跟一般的文官還有幾分不同。今日他才換上一身藏藍(lán)色暗紋繡麒麟的袍子,一雙麝皮靴,黑如鴉羽的頭發(fā)被玉冠束著,襯得下面一張臉豐神俊朗、風(fēng)流倜儻。二人的眼光仿佛著炮烙似的,都縮了回去。虞知儉卻在想,都說江南一帶養(yǎng)人,果然這個表妹是不一樣的。林嫣兒生的嬌嬌怯怯,自有一番風(fēng)流婉轉(zhuǎn),柔夷小手被虞夫人握著,盈盈一握的纖細(xì)腰肢被虞夫人摟著,身上穿一件嫩黃的長衫,月白的長裙,脖子上還戴著個明晃晃的金項圈,是個別有一番滋味的江南美女。虞夫人發(fā)覺大兒子與林嫣兒面色有異,也不將話題朝這方面引,只是笑道:“瞧瞧,到底是我們江南養(yǎng)人,我那幾個野丫頭,哪里能跟嫣兒比?”林嫣兒又瞧了一眼底下坐著的幾個姑娘,照母親說過的一一比對,覺得那個七歲的虞知慧是個小美人坯子,一張櫻桃小口惹人憐愛極了,還有這個姑姑生的嫡女,鵝蛋臉兒,眼里黑白分明,香腮勝雪、鼻膩鵝脂,真是不曉得幾世才修來的這個好容貌。林老爺也在心里暗暗盤算。見這大外甥虞知儉通身的氣派,他是越看越喜歡,若是自家妹妹愿意,讓女兒林嫣兒嫁進(jìn)虞家也是極好的……就只怕虞知儉已經(jīng)議親,這事兒還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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