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歆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支箭。
她看著箭尾襯出青藍的天空,眼神里有驚有詫有疑有惑,她明明在途徑建筑工地時遭遇施工塌方事故,碎石崩裂、鋼筋穿插,她想自己應(yīng)該死了——
對,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半死不活,頭頂空明澄澈,耳邊人聲嘈雜夾雜著兵器碰撞的凜音。
冷兵器?
“踏”,腳步乍停,葉歆能清楚的感覺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挪移,不屑又涼薄,她伸出血跡斑斑的手想用最后的力氣求救,可還未觸及對方的長袍衣角,那人已然退開,像是怕她的手臟了分毫。
他走的頭也不回,連帶著所有的嘈雜腳步都消失殆盡。
不要走——
葉歆喉嚨里如同被卡著一塊鐵,想喊,卻喊的破碎不堪,最終發(fā)出的只是一串咿咿呀呀茍延殘喘的聲音。
“慕家的小丫頭真可憐……”
“可不是,替人擋了一箭,就被這么丟在大街上自生自滅,連個大夫也不叫,真是沒良心啊?!?/p>
“噓噓,你不要命了,你知道剛才那是誰?還敢在這兒多嘴多舌……就是可憐才十三四歲啊?!?/p>
“你們沒聽說嗎,慕家小姑娘可是個癡心人,沒準就尋著這個機會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看看那人上人是什么地位,就是救,也是輪不到她救啊,自作多情?!?/p>
“說話不要那么刻薄啊,王嬸。”
對啊,不要那么刻薄,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啊——
葉歆最后半口氣咽下肚,眼前驀然一黑,兩世為人卻要死不瞑目,豈一個慘字了得!
所以當(dāng)她能再次睜開眼,象是條僵著身體掙扎在生死邊緣的泥鰍,整個人被冷水澆透血脈,一口氣“喝”的就從嗓子眼里磕碰出來時,她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死。
但這并沒有讓葉歆覺得好過,昏暗的光線,朦朧的身影,包括自己胸口肩膀傳來惡劣又火辣的痛楚都在無時無刻提醒著正在發(fā)生什么。
“喲,我們的小家奴醒了,”說話的女子不過十五六歲,濃妝艷抹多了兩分刻薄小家子氣,“父親說你命硬的很,一支箭還要不了這條命。”她話未完手中端著的鹽水盆就毫無預(yù)兆“嘩啦”一下打翻了。
葉歆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和時間,水不燙,冰冷冰冷的,她一雙大眼睛還處在受到驚嚇的狀況中,抽氣聲從齒縫間斷斷續(xù)續(xù)哼出,臉龐因為疼痛而扭曲,眼角余光瞥見了被丟在一邊的染血棄箭,倒是不難猜測發(fā)生了什么。
她被救了,箭拔去,傷口也上過藥包扎了繃帶,可是呢,眼前的女子不用一刀一槍,就同樣能令自己生不如死!
葉歆咽下這一口刺痛嗓子的唾液。
疼,也好。
疼,就是還活著,很難得這樣作踐的事會成為值得欣喜的時刻。
因為那說明,從現(xiàn)在開始起,她是慕沉川。
安國侯府的小家奴,寄人籬下的“四小姐”。
女人見她神色之間有所恍惚,得意中平添幾分惱火和說不明道不清的妒忌。
“論手段,你真該跟沈婉那個jian人好好學(xué)學(xué)!”慕沉川瘦弱而顯得蒼白無骨,幾縷發(fā)絲因為水漬緊緊貼在臉頰,這我見猶憐的姿態(tài)在女人眼里,只覺得做作!
她腦子里才閃過這個念頭,伸手已經(jīng)抓住慕沉川背后濕漉漉的長發(fā),不由分說就向后扯去,連嘴角都帶著作惡的快意,卑賤的丫頭怎么配得上一頭漂亮的長發(fā)。
“啊!”慕沉川因為突如其來的痛楚整個后背硬生生的摔在了地上,手臂恰好撞到傷口更是動彈不得,頭皮發(fā)麻脹痛的好像被無數(shù)螞蟻在啃噬,濺起的水漬打濕了那女人的衣衫。
女人頓時惱羞成怒:“小jian人,”她朝那臟兮兮的身上惡狠狠的踹了一腳,“弄臟本小姐幾朵繡花,我就叫你臉上多幾道口子!”女人拔下步搖發(fā)簪,一手揪起慕沉川的頭發(fā),朝著那張小臉就要劃下去。